第三十六章刺头2

　　黄巍李敏眼锋交汇，两人均是不退半分，黄巍不打算再与李敏打口舌官司，反倒落了下乘，直截了当问道：“谁赢听谁的？”

　　李敏一口答应下来：“正合我意。”

　　“练武场在哪儿?”

　　“跟我走。”

　　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场子，高珩气结，方才他说的话不就等同于放，放屁？

　　待要不去看，可又实在好奇，正自踌躇之时，李敏递来个台阶：“请殿下一同前往，也好给我们做个见证。”

　　高珩心底一喜，面上倒丝毫不漏，庄重地点了点头：“既然李百户你这么说了，那本王就去看一看吧。”

　　半刻锺后。

　　练武场中完美复刻了刚刚长安宫里的情形——高珩居中而坐，两边的侍卫雁翅排列，直眉瞪眼的互相叫着劲。

　　高珩身后除了周嬷嬷还多了个蕊娘，这位纯是凑事赶热闹的，听说自家表哥兼未婚夫要和人比武，立刻拿上团扇，以为高珩驱赶蚊虫的理由跟了过来，现在正装模作样的替高珩扇凉，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

　　高珩明显胳膊肘往李敏那拐：“李百户，你打算怎么比？”

　　李敏笑道：“时辰不早，弟兄们还都饿着肚子呢，一场定胜负吧。”

　　黄巍目光一闪，对面这位年纪轻轻的百户大人倒是个痛快人，李敏肯定是卫戍司那边身手最好的一位了，若是他输了，卫戍司其他人再上多少都是白给。

　　不过这样也好，李敏若是拿不下，便不能让对方心服口服，只是自家这边比试人选一定得挑个万无一失的，不若他亲自上……

　　黄巍目光下意识扫过自家几个侍卫，眼睛突然一亮，说到搏击，自己可不如这个人，当初若不是他守着院门以一人之力拖住鞑子追击，营救世子卢千林还不会那么顺利。

　　黄巍不再考虑，冲人群中最显眼的身影——壮实犹如熊罴的侍卫努努嘴：“大熊，你上。”

　　“遵命！”大熊憨憨应下，大大咧咧甩开外袍，内里一件紧身白褂子，黑黝黝一身腱子肉，十分结实。

　　南京土著们齐齐皱眉头，这化外边民就是不讲究，周嬷嬷和蕊娘还在一边呢，竟这样袒胸露背。

　　“大熊？你叫大熊？！”

　　李敏作为新世纪青年也不太讲究，加之又想起猎豹里那个一样外号一样体格的战友，笑容真挚许多，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侍卫，“真名是什么？”

　　“熊大！”

　　李敏，“……”

　　李敏脱下外袍，她的第一迷妹蕊娘登时忘了自己的任务，团扇随手搁在一边，巴巴地跑过来接着李敏的外袍，平平展展捧在手上，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样。

　　她里面穿的是一套月白劲装，和黑塔一样的大熊比起来，如一竿修竹迎风而立，十分潇洒。

　　蕊娘看一眼“衣衫不整”的大熊，小脸通红，虽鄙弃这黑汉子不知礼，但还是担心李敏，忧虑的低声问道：“表哥，这人看上去可有劲呢，你打不打得过？”

　　李敏微笑摸摸她脑袋：“蕊娘怎地连表哥都不相信？”

　　“自然是信的，”蕊娘急急说道，“可是……”

　　李敏截住她的话头，低声笑道：“没什么可是的，去吧，回殿下那儿，看表哥怎么把他打趴下。”

　　“哎……”

　　蕊娘显然没有完全放心，虽然答应着，可还是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回到高珩身边。

　　而李敏的第一迷弟高珩，看上去四平八稳，实则坐立不安，那大熊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泛白伤疤，一看就是真刀实枪战场上下来的，李敏，他到底行不行？

　　高珩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像是撒了钉子，让他时不时想欠身起来，去劝李敏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

　　总算是他还记得李敏的嘱咐，没有插手比赛，只是暗自想法子尽力保护她不受伤：“李百户，你们都是我长安宫的人，比试归比试，可得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他话是对着李敏说，眼睛却一直斜斜看着大熊，大熊回他一个憨憨笑容，让他忍不住犯嘀咕，这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李敏笑道：“殿下有令，敢不遵从？”

　　四周侍卫让开一块空地，场子里只有李敏与大熊相对而站，这下对比更是明显。

　　在大熊面前，李敏柔弱像一根刚抽条的树苗，大熊低头看看自己蒲扇般大小的双手，又抬头憨笑道：“这小胳膊小腿细的跟麻杆似得，还要点到为止，不好下手啊。”

　　定西的一帮大老爷们都哄笑起来，李敏知道这时候拳头说的话远比嘴巴说的来得有用。她眼睛微眯一眯，直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把大熊踢出了几米远，成功的让他和定西护卫一起闭上了嘴。

　　也让高珩把刚刚想起的“不要打脸”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眼见大熊侧头吐出一口血水，定西的黄脸皮汉子愤怒里又带点佩服：“这小子，手够黑的。”

　　魏道青心有余悸的表示同意：“不但手黑，心也黑着呢。”

　　两人话说完才惊觉阵营不对，互相赠送了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同时扭头看向场子里，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低低惊叹。

　　只见练武场上，熊大一个猛扑，手作爪式，如雷似电，正向着李敏肩膀而去。这要是被他缠上，废了膀子都是轻的。

　　高珩心里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起了起，正要提醒李敏小心，便见着电光火石之间，李敏身形一沉，下巴几乎是擦着熊大的爪势避了开去。熊大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练将，一扑未中，直接就着去势一个扭身，不等招式变老，又往李敏背上招呼去。

　　蕊娘耳听着熊大那拳风虎虎作响，忍不住惊呼一声，“表哥小心。”

　　场上谁人还听得这个，一双双眼睛这会儿都紧紧盯着，心叹这麻杆一样的小身子，只怕险险躲过，也只是运气，便是卫戍司的，也是屏息瞧着，难掩担心。不料场上呼生急变，本被众人以为没有丝毫胜算的李敏竟似背后生了眼睛，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左脚尖一点，竟是借了熊大的来势，轻轻松松地跳了开来。

　　“好俊的身手！”

　　黄巍没忍住惊艳，才赞了一句，那李敏竟以诡异的膝行姿势，双手做刀，对着熊大腰间猛地一砍。后者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开，不想胸上，颈上，鼻上，竟是瞬间连中了三刀。

　　怎么可能？

　　围观对战的众人也忘了呼吸，李敏刚刚这一串动作都是在须臾之间完成，让人眼花缭乱，其快、准、狠，直接震住了观战的一众人等。

　　片刻安静之后，卫戍司侍卫们集体欢呼起来，定西护卫脸色十分难看。

　　小魔王果然还是小魔王！高珩成功晋级为李敏的脑残粉，从座位上跳起来宣布：“这场比试是李百户赢了！”

　　大熊还没服输，在李敏钳制下拼命挣扎，李敏双指虚按在他眼睛上，看向黄巍。

　　黄巍却是说到做到的硬汉子，向李敏拱手为礼：“今后定西护卫全听百户大人差遣。”

　　李敏松开大熊站起身，也冲黄巍一拱手，朗声笑道：“大家弟兄，谈什么差不差遣，其实今日也是我占了黄老哥的便宜，若不是一局定胜负，这场比试我们赢不了。”

　　李敏话说的十分坦然，卫戍司侍卫的身手放在那里，哪怕是三局两胜，最后也必定是定西护卫获胜。

　　只是定西护卫对自己太有信心，而李敏的身手又好的出乎意料，才会大意栽在了她手上。

　　这时听李敏这么说，定西护卫觉得找回来些面子，对这个年轻的百户大人印象好了不少，加之西北尚武，李敏虽然说是占了大便宜，可他打败大熊，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至少连黄巍都不敢说有几成的把握能打赢大熊——所以眼下他们对听从李敏调遣也不再那么抗拒。

　　高珩见李敏收服了定西护卫，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心下高兴：“李百户也是险胜，再说不论卫戍司还是定西军，都是南朝栋梁，周嬷嬷，回去替我重赏！”

　　高珩话说的漂亮，侍卫们心里舒坦，轰然叫好：“谢殿下赏！”

　　李敏笑道：“我和大熊兄弟花了这么大力气，又流汗又流血的，殿下可得多赏点。”

　　大熊捂着鼻子憨憨道：“是这个理儿，我这鼻子好像给百户大人打碎了。”

　　李敏也轻轻揉一揉自己下巴：“那得请殿下先赏我们一个御医了，哈哈。”

　　高珩不太欣赏李敏的冷笑话，这人眼睛刚痊愈，下巴又肿得跟塞了个鸡蛋似的，都说过了会影响仕途，怎么就一点不注意这张脸。

　　他莫名火起，脸一板瞪了李敏一眼：“让你们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偏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看把大熊打成什么样了，你没得赏，大熊得两份！”

　　蕊娘正拿着手帕替李敏擦下巴上的血迹，一听不乐意了：“殿下可不能偏心，表哥还受伤了呢。”

　　高珩心里更不舒服，斜斜瞥李敏一眼：“李百户有意见？”

　　李敏捂住蕊娘还要说话的嘴巴，笑道：“殿下英明。”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高珩转身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潇洒挥手率众回宫。

　　他人走在前面，耳朵却留在后面跟着李敏和蕊娘，只听蕊娘开口要求：“表哥，我也要学功夫，以后像你一样厉害，就没人敢欺负我和我娘了。”

　　南朝的审美标准一向是“白幼弱病”，讲究西子捧心风致楚楚，不过李敏对此嗤之以鼻，她原本就有打算让蕊娘锻炼身体，顺便教一些防身术，听蕊娘这样要求，便笑道：“好啊，不过每天要把功课做完，表哥才教你，还有，既是你自己要学的，以后可不许叫苦。”

　　女子习武在南朝可算是异类中的异类，蕊娘原打算使出十八番武艺软磨硬泡的，没想到李敏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就怕李敏反悔。

　　女人不就该在家里打理后宅相夫教子么，舞枪弄棒的成什么话，这李百户宠蕊娘实在宠的太过，不缠足也就罢了，竟还允她练武，高珩对李敏的决定不以为然，暗暗盘算着要把布置给蕊娘的功课多上一倍。

　　不过蕊娘的话却让他心里活泛起来，他终有一天要去边关和鞑子打仗的，若是他也能像李敏这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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