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试探3

　　“卑职恳请陛下恩准安王殿下一同训练。”

　　皇帝伸手扶额，这李敏，怎么老惦记着他的儿子……

　　皇帝瞪了李敏一眼：“珏儿自幼娇养，去了怕也是拖你后腿。”

　　高珏可是李敏在南朝最大的助力，李敏有机会把他给弄出来，说什么也不肯放过：“陛下，卑职虽然与安王殿下相处不过寥寥数日，却觉得殿下心性坚毅，定能胜任。”

　　皇帝没有回应，端起手边一盏百花露微微饮了一口，心里暗自盘算，往常倒是没看出老三性子有什么坚毅的地方，自从遇到李敏之后，倒像是变了个人，虽说嘴巴没以前那么甜了，可为人处世却靠谱许多，也许让他历练历练，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敏只是垂首敛目站在一边，看上去胸有成竹，皇帝叹口气，放下碧玉盏：“这样，朕会召珏儿，他若自己愿意，朕便将他交给你几日，只一点，若是伤了一星半点，朕可唯你是问！”

　　李敏笑道：“陛下放一百二十个心！只是这训练五队的事情，卑职可没有法子能不让人怀疑的调动这许多世家子弟……”

　　皇帝心里一口气还没顺过来，直接挥手让她滚蛋：“朕自有办法，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及至李敏回到长安宫，已是亥时交子时了，平日里高珩早就睡下，今天却是一丝睡意也没，端坐桌边握着一卷史记，看似认真，却半天没翻过一页。

　　枯坐半晌，总算听到外面有些声响，高珩忙扬声不悦道：“是何人在外吵闹？”

　　门外小太监应声回道：“回殿下，是李百户回来了。”

　　高珩方搁下书卷，又拿回在手：“让他进来。”

　　小太监打起卷叶莲花暗纹帘栊让李敏进了屋，高珩也不抬头，仍是看着手中那一卷史记，把他晾在了一边。

　　李敏猜想高珩如此姿态，约莫是和皇帝叫她过去有关，这倒也不好出言辩解，只是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高珩。

　　高珩正自垂着眼帘看书，烛光微微摇曳，映着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俊秀英挺。

　　相处不过数月，高珩眉宇间青涩便褪去不少，有了点小小男子汉的模样，李敏看着他，心中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悦。

　　忽然想起回头高珏给放出来，见到高珩这相貌，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不由无声发笑。

　　不巧高珩沉不住气，抬头看过来，一见她笑得开心，脸不由自主便拉长了，把书往桌上一丢，斜眼看着李敏：“李百户怎的如此开心？难道是父皇要升你的官？”

　　李敏尴尬的假笑两声：“呵呵，卑职哪有那么好运气。”

　　高珩便问道：“父皇好好的叫你过去，是为什么？”

　　“不过问些训练的小事，殿下不必挂心，”李敏自然不会向高珩透露内情，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高珩怀疑的看着她，李敏带着淡淡笑意回看过去，显得十分坦然。

　　高珩忽然问道：“李百户，你到长安宫数月，我待你可好？”

　　即便是用现代眼光来看，高珩也算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上司，更别说是皇权至上的南朝了，李敏认真回道：“殿下待卑职自是极好的，卑职感念于心。”

　　高珩接着问道：“既如此，我要你一直留在长安宫，你能够答应吗？”

　　李敏只要说两个字——答应，便能应付过去，日后可是皇帝调她走，她只要推脱不能抗旨不遵便可。

　　只是李敏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尚有赤子之心的少年，所以并不打算忽悠他。

　　李敏考虑了片刻方说道：“卑职一切都听从陛下调遣。”

　　高珩聪慧，一点就透，这是李敏变相说明会被调走。

　　他不由站起，两步走到李敏面前，热切说道：“我知道父皇看重于你，可若是你不想离开长安宫，我可以去求父皇让你留下，父皇定会恩准。”

　　李敏虽不想让高珩失望，可更不想哄骗他，还是摇摇头，认真说道：“殿下不必如此，不但卑职会走，殿下总有一天也要离开，若是都困在长安宫，困在南京，又怎么可能跃马横刀，收复河山？”

　　高珩反驳：“你可以与我一同离开。”

　　李敏微笑道：“殿下，很多事，从你立志的那一刻起，便要准备起来了。”

　　高珩眉头紧皱，心中念头转了数转，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山不就我我就山，李敏说的对，很多事，是该准备起来了。

　　“咕噜噜……”李敏肚子忽地打了个响。

　　“噗……”

　　高珩勉强克制住笑意：“怎么父皇如此欣赏你，竟没赐膳吗？”

　　李敏尴尬的按按空空如也的胃：“让殿下见笑了，怕是陛下没想到卑职还没吃饭吧，殿下还有吩咐吗？没有的话卑职告退，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今日皇帝是用了晚膳才到长安宫的，而李敏他们每天都是训练结束才用饭，所以阴差阳错，李敏从中午到半夜，肚子里只有一碗荔枝冰稍作安抚。

　　“坐吧，等你再去找吃的，天都亮了。”高珩冲桌边努努嘴，让李敏待着，自己叫门外值守的宫女：“挽碧，小福子回来没有？”

　　娇小的挽碧打起帘栊来：“殿下问得巧，小福子刚回来。”

　　圆球一样的小福子提着食盒进来，想是跑的急，满头大汗，也不及擦拭，忙忙的开食盒，取餐具。

　　高珩皱眉挥手，又制止了想要进来帮忙的挽碧：“不用你们帮忙，这里有李百户就行了。”

　　高珩点了将，李敏自觉站起，将食盒里的鱼戏莲青花瓷碗碟一样样拿了出来，一碗高汤煨熟的银丝凉面，高高堆了嫩滑鸡丝，撒着几点葱花，配了一碗莼菜羹，又一碗绿豆百合冰糖粥，配了两碟麻油拌的小菜，既清爽又勾人食欲。

　　李敏悄悄咽了口口水，眼睛便黏在了凉面上，问道：“殿下是想喝粥还是吃面？”

　　高珩在桌边坐下：“粥。”

　　李敏忙将粥端到高珩面前，递上银匙：“殿下请用。”

　　高珩慢悠悠舀起半勺粥喝了，说道：“你把面吃了吧，再站下去，口水快滴到我碗里了。”

　　李敏在高珩面前已经是熟不拘礼了，便依言坐下，将配好的调料倒入碗里，与凉面和鸡丝一起搅拌，香气便越发浓起来，李敏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略微拌了两下便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没想到高珩那边闻着突然也想吃两口，说道：“拨一点给我。”

　　李敏一口面条含在嘴里，咬也不是，吐也不是，愣了片刻一口咬断，囫囵吞下肚。

　　李敏看看高珩又看看面条，即便再熟不拘礼，也不敢让堂堂皇子吃她的剩饭，小心翼翼问道：“卑职让他们再去给殿下取？”

　　高珩原本也是随心起意，见李敏尴尬，倒是真起了玩笑的心思，欠身端过她的碗，拿起乌木镶银筷子，捡着没碰过的地方，挑了两筷子吃了两口，又把碗递了回去：“也就是闻着香，吃起来不过尔尔，还给你。”

　　李敏端着碗哭笑不得，她以前执行任务时生冷不忌，卫生不卫生的压根讲究不起来，至于说和其他人共用一双筷子一个碗吃饭的经历，那更是海了去了，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心里洁癖。

　　高珩见惯了李敏万事不放心上的模样，便培养出个恶趣味，就是特别喜欢看李敏尴尬的模样，今日也是如此，见李敏捧着碗不动弹，淡淡笑道：“李百户莫不是嫌我脏？”

　　李敏回过神来，挤出个笑脸：“卑职不敢。”

　　高珩慢悠悠说道：“我虽说年轻没经验，也曾听说战场之上同袍之谊，一被眠一瓢饮一锅吃饭，李百户如果连这个坎都过不去，日后又怎么可能陪我征战沙场？”

　　李敏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心里可不认为高珩果真会上战场，即便去也必然是当尊菩萨一样供在军中，怎么可能真与士兵同吃共住，真到了需要高珩一被眠一瓢饮一锅吃饭的地步，怕是南朝药丸。

　　只是这话眼下不能说出来，李敏只得夹起面送进嘴里：“卑职只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李敏开始还有些膈应，两口下肚更觉得肚子饿，便也顾不得了，筷起筷落，速度快了许多，显然是吃得香甜。

　　高珩一手支颐，默默看着她吃面，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脸上竟满是笑容，连忙板起脸拿起书卷低头阅读，暗自庆幸没被李敏发觉。

　　两日之后。

　　高珩下学回来，刚到宫门口便觉得长安宫有些异常。他从宫门走到正殿门口这一会功夫，就有三四个宫女遮遮掩掩含羞带笑的往后面侍卫住的地方去。

　　高珩进了宫，挽碧挽翠两个替他更衣盥洗的时候，也是有些心神恍惚，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倒像喝了点酒一般，熏然若醉。

　　高珩终于忍不住问道：“今儿你们一个两个的，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周嬷嬷呢？”

　　高珩待宫女太监向来亲和，因此挽碧挽翠两个在他面前说话也是随便，挽碧笑道：“回殿下的话，周嬷嬷带着蕊娘去娘娘宫里说话，奴婢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今日李百户来了客人，奴婢们没见过这样神仙似的人物……”

　　什么，李敏还认识神仙一样的人物？高珩听到这儿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捧着鱼洗的挽碧躲避不及，一盆水都合在了高珩身上，不由一声惊叫。

　　高珩却顾不得自己落汤鸡一样，拉着挽碧的手问道：“李百户的客人不是宫里的？”

　　挽碧唬了一跳，忙回道：“奴婢瞧着眼生，不像是宫里的。”

　　高珩扔开她的手，湿哒哒往外就走：“糊涂！这宫里是谁说来就来的的吗？现在李百户人在哪里？”

　　挽翠挽碧跟着后面一路小跑：“和客人一起，在李百户屋里，李百户瞧着和那位客人相熟，又担保说绝无问题。”

　　高珩脚下不停，冷哼道：“我看我是待你们太好了，好的忘了规矩！难道要我再遇见一次刺客不成！回头必要让周嬷嬷好好教导你们！”

　　挽碧挽翠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是垂头跟着高珩往李敏住处走去。

　　高珩远远便望见两个粗使宫女拿着扫帚，在李敏门口来回扫着，时不时往门内瞄一眼，心里不由怒火更甚，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勾得长安宫上下如此魂不守舍。

　　高珩放慢脚步，扯一扯因为浸了洗脸水粘在腿上的长袍下摆，沉着脸走到门口，扫了分坐两边相谈甚欢的两人一眼，心中更是不快，冷冷问道：“李百户，私闯宫闱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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