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私语

“心境这种事，最是强求不得，那时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参与夺嫡，只太子哥哥遭遇不测后，我那时也不明白几位皇兄的作为，很多事，战战兢兢密密寻着的布置，实则也只是为了自保。

当时，是三皇兄想要迎娶文氏女做正妃，为了这个还……，只是文家素来清醒又谨慎，便将德妃配予我这个看似最没希望的皇子，宁可屈居侧妃之位，好歹也进了皇家，当时父皇还在世。”徐轩胤不徐不缓道。

“不是你求娶？”贤妃同志问道。

“非也，我当时的侧妃之位，岂敢肖想文家。

且，我性子自小惯是柔和又怯懦的紧。

那些委屈，如今想来，也都是因着嫁给了我，才叫她不得不受。”徐轩胤如今提起，倒也真是自黑起来毫无负担。

他却还未说完，而是继续道：“那时她身子和心神亦是损伤的厉害。可她知道，因为她和文家，我已然避不开夺嫡一事，胜败便是生死幽禁。

文家都是骨头比脑袋硬的犟驴，当时便想将她接回去将养，说是文家并非养不起一个大姑奶奶，是她自己不肯。”

“德妃姐姐是您遇到的贵人，陈氏便是您遇到的小人。遇没遇到都是缘分，也都是心境。

您看，贵人之所以贵重，她是不会依赖于您，让你操劳负担的，她有自己的主意，且有容人之量。

而小人则是常戚戚，远之怨恨，近之骄狂，远近不得便心生贪嗔癫狂。

一样米养出百样人，本也无可厚非。

但她是皇后却没有一国之母的德行。

怪也只能怪她，位比我高，竟然能叫她动了我的孩子。

若她只是美人良娣，只要不将手伸到我这，便也与我无关。”贤妃同志也是说的轻声慢语：“你说，我杀她是因为爱辰哥儿，实则也并不尽然。

逝者已矣，一个生命，在到来之前没有爱恨情仇，在离去之后也没有，所以这报不报仇是活人的事，与辰哥儿已然全无关系。”

她这说完了，徐轩胤却没听够。

这件事，他最初想问，却不知该怎么问。

而后再想问，却总也是有些规避冲突，于是便也不问了。

就像在辰哥儿死后的第二日，他恨极了陈氏，却也只冷漠的说了一句：没有下一次。

至于再有下一次会如何，他没说，但他觉得陈氏会懂。

可就像贤妃同志所说，陈氏没有那样的胸襟，贪嗔癫狂的小女子，若是当个玩意儿，可能会觉得有趣，可若是身居高位，她的杀心，又怎是一句警告就能磨灭的。

即便是傍晚时，徐轩胤与德妃说话间，对贤妃的作为还是有所避忌的。

可这会儿功夫，感受有有了很大的不同。

于武学一途，她将能说清的逻辑便全是细细的说清，半丝模糊也无。

而对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一处，她也明确表示这是说不清的，但仍是分享了自己的观点和经验。

而现在，两人这般相拥着，再提及辰哥儿和陈氏时，竟是如此的平静和轻声细语。

徐轩胤对此预估的各种各样的冲突都没有发生。

却在睡前此时，听到的也都是她的坦诚和平静。

徐轩胤的大手抚了抚她的腰身，示意她继续说。

她此时的声音，让他觉得安稳～

“其实，我认认真真思考过杀她的利弊和成本。”贤妃同志道：“这世间的事只有两种，第一种是与我有关的事，第二种是与我无关的事。

若她不动辰哥儿，实则也就与我无关，她只是陛下的女人，却并不是我的谁。

但杀她，是因辰哥儿而起，却不是为了辰哥儿而做，这是两件事。”

“嗯！那是为了什么？”徐轩胤问道。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贤妃同志道：“若此事，我未有任何作为，那我与陛下必然离了心，那便是正中她的下怀。否则，她为何不动大皇子？

不过是因着敬嫔位份低，对她造不成威胁而已。

而德妃娘娘与她一样，无子，位份再高也无用。

而我若是与陛下离了心，最后，连盛哥儿怕是也护不住的。

届时，宫里位份最高的已经威胁不到她，她便是从位份低的里头抱养一个皇子，您今日不允，三年五年后，宫中仍无一个能长成的皇子，又当如何？”

“这个毒妇！”徐轩胤想到德妃的境遇，又想到娇憨的盛哥儿也会如辰哥儿一般躺着再也不见一丝生气，便是心口钝痛。

但即便如此，他仍冷静的思考着，半晌才道：“或许，她会寻了法子，夺了大皇子去？”

“未必，大皇子毕竟大了，她也怕养不熟，否则也不会一直没动手，或许她也是没想到，您会为了不给她子嗣，封出这一个嫔位。”贤妃同志道。

敬嫔是徐轩胤奶娘的女儿，只是当初给他在大婚之前做通房启蒙的侍俾，虽是大皇子生母，出身却是实在太低了。

这样的身份，居嫔位，即便是有儿子，也实在是有些离谱。

但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徐轩胤的奶娘，如今就是她宫中的女官嬷嬷。

若非是她在带着徐轩胤长大时，看尽了这宫中的腌臜，也早已心中了然生存之道，怕是敬嫔和大皇子也不见得能安泰至今。

“也是敬嫔从来都本分低调，深居简出。”徐轩胤没有跟贤妃同志说太多的过往烟云。

“嗯！”贤妃同志应声，就快要睡过去了。

“后来呢？”徐轩胤又出声问道。

“什么后来？”贤妃同志被他问得懵懵哒～

“后来你是怎么想的？杀她？”徐轩胤提醒道。

“哦！她本自是与我无关，却偏要来闯入我的利益圈，那我怎么可能让他人在我的圈子里肆意妄为？”贤妃同志道。

“你的圈子里？”徐轩胤问道。

“嗯～我的圈子里，有你，有辰哥儿盛哥儿，有闵家。其他的就可有可无了。”贤妃同志道：“我杀不杀她，最坏的结果就是与你离了心。

那我也要以我的方式，而不是以她的方式，那样太委屈，太难受，太可怜。

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让自己变的可怜？

那我肯定不能同意啊！这就是第一个要杀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