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天工革新上卷

终南山锯齿状的山脊如淬火黑刃,将黎明前的暗蓝苍穹割裂出霞光的金边。

道门天工坊的琉璃飞檐刺破流动的云涛,檐角镇魂铃在晨风中保持诡异的静止。

清虚子枯瘦的指尖划过墨家机关图交错的齿轮迷宫,羊皮纸在青铜灯台跃动的火焰里显露出暗金纹路——那是用金丝桃汁与鲛人油特制的隐形墨线。

“人力驱动……”

老道喉间滚出闷雷般的低笑,突然爆发的狂笑震得梁柱微颤,惊得檐下玄鹤长唳破空,雪白羽翼搅碎浓雾直冲九霄。

“墨家儿郎以骨血饲钢铁饕餮,那我们在这新世界不应落后啊!我辈当引天河倒灌人间,御地脉作琴弦!”

声波撞上二十八宿星轨仪阵列,黄铜环箍共振出七十二重音阶的绵长嗡鸣,年轻工匠们手中的水力锻锤僵在半空,飞溅的铁屑在曦光中凝成金红的流星雨。

清虚子玄色道袍的广袖扫过紫微观测台,七枚陨铁磁针在星力牵引下疯狂震颤,针尖迸发的电火花在铜盘刻痕间跳跃。

“看这云梦泽的湖风,真是有些不错呀。”

他枯指戳向东南方雾霭。

“空在芦苇荡里打转千年,每季吹折百艘渔船;巴蜀绝壁的荧光苔藓,”

指尖转向西南,

“怀抱夜明珠光却喂了山魈——今日此刻,”

猛然攥拳,磁针叮叮嵌入北斗杓柄方位。

“教天地元气为苍生俯首!”

角落阴影里,记名弟子玄明突然扑跪在地,怀中滑落的紫檀算筹在青砖上蹦跳如受惊群蚁——他彻夜演算的沙盘显示:

若将终南山七处地热泉以青铜导管并联,产生的蒸汽压力足够推动半座长安城的百吨水磨,余热还能温养三顷药圃。

云梦泽畔的竹制风轮塔在溽暑中野蛮生长。

玄明道人裤腿卷至大腿根,深陷及腰的腐殖黑泥,指挥匠人用蒸煮三日的桐油麻绳捆扎十二丈湘妃竹。

“第七桁架左倾三厘!”

他的嘶吼被葛布扇叶撕裂气流的爆响吞没,汗湿的靛蓝道袍后背析出蛛网状盐晶。

在三里外盐井区,老盐工陈三的耳廓紧贴埋入地底的听音竹筒,鳄鱼皮包裹的百年铁桦木传动杆每隔二十息准时传来“铿”的金属咬合声。

当第九个百斤盐桶突然浮出井口,卤水在初阳下泼洒出霓虹般的七色晕轮时,上千围观者的惊呼声浪惊起芦苇丛中遮天蔽日的白鹭群。

陈三龟裂如松树皮的手掌摩挲着温热的传动架榫头,黄铜烟锅里烧透的艾草灰随颤抖簌簌飘落:

“风伯......真显灵帮咱扛活了?”

盐场东头猛然炸开哭嚎——赤膊的王老五抱着替换下的绞盘牛筋索打滚:

“这铁怪物要是转起来,咱百十号兄弟的饭碗......这真是不知是福是祸。”

巴蜀悬空道观的丹房浸在诡谲的淡蓝雾中。

玉衡道长银白的长眉被三百四十七钵荧光苔藓映成流动的靛青色,陶钵按洛书九宫格排列在北斗星阵下,每钵底部镶嵌着从陨铁提炼的吸星石。

“师傅,师傅有情况,丙字组菌丝褪色了!”

在小道童的尖叫中,老道将辰砂溶液滴入水晶量杯,菌群突然爆出刺目电弧,产生了异常的变化,而那长儿生的电弧,将《齐民要术》的书页灼出焦糊星图。

“哈哈哈,有点儿令人意外呀!贪狼的星辰之力衰减三成,则孢子惰怠,引起不良的变化。”

玉衡抹去溅到古籍封面的溶液,犀牛皮封面顿时蚀出蜂窝孔洞。

“实验记录,心宿火毒过剩反噬蕨脉根基。”

当小道童捧着被麻雀啄成筛网的苔砖啜泣时,老道反手将崖畔采摘的七寸椒榨汁混入陶土。

“你大爷的,老子不服,我就不信了,那些墨家的工匠能做好,能研究出新玩意儿,我还做不好,做不出一点新玩意儿。”

“最起码我也不能落后于那些诸子百家的玩意儿。”

随着轰的一声,辛辣雾气瞬间吞噬石室,玉衡被呛出的泪珠坠入陶盘,发光菌丝如饿狼扑食般裹住泪滴,蓝光暴涨间竟发出细微噼啪声。

“天地孕化必经雷火淬炼——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老道抓起砖胚砸向石壁,碎屑纷飞中野雀惊逃。

“待这椒毒砖砌上雉堞,我看哪只扁毛畜牲敢啄!给他们好好拉一拉,让他们好好喝喝水去,别来偷吃百姓的粮食。”

子夜的月光穿过冰裂纹石窗,菌丝在掺着萤石粉的陶土里疯狂增殖,砖坯裂缝间悄然织出银河旋臂状的冷光网络,将道童惊愕的面孔映得如同幽冥鬼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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