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反向饲劫
温瓷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那如影随形的负债感从何而来——那是谢迟昼生命沙漏飞速流逝的具象！每一次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都在宣告他离彻底消亡更近一步！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谢迟昼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悲凉的弧度，孩童的脸庞上浮现出成年人的疲惫，“最初的九十九次……我说过。” 一段破碎的画面随着他的话音强行涌入温瓷脑海：
成年的谢迟昼浑身浴血，徒手撕开系统的数据屏障，将真相塞给某次循环中的温瓷。她惊恐地看着契约，崩溃地质问：“所以你囚禁时间就为了复活我？这太疯狂了！” 她试图毁掉契约碑，却被狂暴的系统反噬，神魂瞬间崩碎成千万片……
“每一次你知晓真相，系统都会启动清洗程序，强行粉碎你的意识，重启循环。”谢迟昼的声音冰冷，“九百次……我试了九百次，才找到唯一的机会——在你灵魂深处种下‘瓷源禁律’的残响，在悬命台这个系统也无法完全掌控的‘永昼囚笼’缝隙里，在你被它逼到绝路、主动触碰本源时……唤醒它，也唤醒你。”
他看向温瓷完全瓷化的右臂，那冰冷的釉面上，暗金的“饲主认证”铭文正与契约碑产生共鸣：“现在，你是‘囚笼共主’了。你有权……终结这个循环。”
仿佛被他的话刺激，被暗金锁链死死缠绕的瓷碑爆发出最后的疯狂！覆盖其上的猩红数据锁链如同亿万条毒蛇，猛地挣脱部分束缚，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爪，裹挟着湮灭一切的归墟之力，狠狠抓向悬浮的两人！同时，尖锐的警报刺穿深渊：
【最高指令启动！清除异常因子！回收时烬道源！】
【执行方案：抹杀宿主001！分解道体000！】
巨爪未至，恐怖的威压已让温瓷全身的瓷化裂纹瞬间扩大！谢迟昼小小的身体更是爆开一团血雾，银灰色的火焰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终结循环？怎么终结？毁掉契约碑？那她和谢迟昼绑定在契约上的神魂也会瞬间飞灰湮灭！向系统屈服？继续做它的燃料，直到谢迟昼被彻底抽干？
“阿瓷……”谢迟昼突然用尽全力，将一样冰冷的东西塞进温瓷完好的左手。是那块从柴房带出来的、歪脖子陶偶！此刻，陶偶的脖颈裂缝里，正渗出微弱的、与契约碑同源的时烬血光。
“选吧。”他银灰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眼底，孩童的清澈与成年的沧桑在这一刻交织，“碎了我……烧了我……还是……”
他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那只抓来的、代表系统终极抹杀的猩红巨爪，也指向那块承载着无尽痛苦循环的契约碑，一字一句：
“——饲养我？”
巨爪临头！毁灭的风压撕裂了流淌的时间残烬！
温瓷左手死死攥住那枚滚烫的陶偶，右臂完全瓷化的冰冷与左腕契约烙印的灼痛交织。
九百次循环的沉重，七千九百劫时烬的亏空，谢迟昼道源枯竭前最后的眼神……所有重量压在她的神魂之上。
在巨爪撕裂他们的前一个瞬间，在谢迟昼银灰色的瞳孔倒映出她决绝面容的刹那——
温瓷动了。
她没有攻击巨爪，也没有冲向契约碑。
她举起了那只完全化为白瓷、布满暗金裂纹的右臂，如同举起一柄冰冷的、由自身骨血锻造成的钥匙，狠狠刺向了——
契约碑上“饲物：温瓷（编号001）”那行字！
“系统编号001温瓷，请求执行最终饲劫指令！”她的声音在法则的狂风中炸响，带着碎瓷裂玉般的决绝，“饲劫目标：编号000谢迟昼！饲劫方式——”
瓷化的手臂在触及契约碑名的瞬间，迸发出比琉璃穹顶更刺目的光芒！碑身上“温瓷”二字被她的手臂覆盖、融合！她将自己作为最后的“饲料”，反向写入契约本身！
“——以身化牢，永锢此昼！”
咔嚓嚓——！！！
比悬命台崩塌更恐怖的碎裂声响彻深渊！温瓷完全瓷化的右臂，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裂！不是毁灭，而是增殖！无数洁白的、带着暗金纹路的瓷片从断裂处疯狂生长、蔓延，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瞬间爬满了那只抓下的猩红巨爪！
巨爪的动作猛地僵住！瓷片所过之处，狂暴的归墟数据流如同被冻结的岩浆，瞬间凝固、失去活性！瓷化的速度疯狂蔓延，顺着巨爪，冲向系统本体！
【警报！警报！】
【宿主001执行非法指令！】
【核心逻辑冲突！无法解析……】
【……滋……正在被未知法则覆盖……】
系统的尖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杂音。猩红的巨爪被彻底转化为一尊巨大而诡异的瓷雕，凝固在深渊中。洁白的瓷片仍在顺着那些搏动的数据锁链，向着契约碑的核心侵蚀！
“不——！！！”系统发出最后一声非人的咆哮，契约碑上代表温瓷名字的位置已被一片蔓延的、温润而冰冷的白瓷彻底覆盖。那白瓷上浮现的，正是温瓷此刻的面容，双眸紧闭，如同沉睡的瓷像。
反向饲劫，完成。
温瓷用自己最后的身躯和权柄，将自己锻造成了囚禁系统的终极牢笼！将“饲物”的身份，化作了禁锢“饲主”的枷锁！
代价是她的右臂彻底消失，从肩部以下化为无数悬浮的瓷片，环绕着那尊凝固的巨爪瓷雕。左手的陶偶滚落深渊，被谢迟昼小小的手险险抓住。
反噬的剧痛让温瓷几乎晕厥，生命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她看到代表自己寿元的系统提示在疯狂闪烁，数字暴跌向归零的深渊。
【警告！宿主生命能量低于临界点！】
【剩余寿元：3息……2息……】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落入一个颤抖的怀抱。
谢迟昼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抱住她残破的身躯。
他银灰色的瞳孔中，那凝固的长河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低头，将额头重重抵在温瓷冰冷的额间，暗金色的血液从他七窍中溢出，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疯狂，嘶声低吼：
“时烬道律——听吾敕令！”
“以吾残躯为引！以吾永昼为祭！”
“剜骨剔道，逆转时轮——”
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彻底破碎了。一道璀璨到无法形容的银灰色光柱，裹挟着无数破碎的时间法则，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冲天而起，狠狠撞入覆盖着温瓷面容的契约碑瓷像中！
温瓷左腕上，那代表恐怖负债的裂痕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数值：
【-10800.0】
随即，裂痕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平，瞬间愈合！一股庞大而温和的生命力如同甘泉，涌入她枯竭的经脉！
【检测到异常时间法则灌注……】
【寿元强制重置：100年（来源：时烬道源献祭）】
【警告！道源献祭不可逆！目标000生命形态即将降格……】
温瓷在汹涌的生命力中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谢迟昼迅速变得透明的小小身躯，和他嘴角那抹如释重负的、近乎温柔的笑。
“这次……”他透明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新生的手腕，那里光滑如初，再无裂痕，“换我欠你了……阿瓷。”
琉璃般的身躯在银灰色的光屑中，彻底消散。唯有他最后的话语，如同风中的叹息，萦绕在死寂的、只剩下白色瓷像与凝固瓷雕的深渊里：
“好好活着……等我的……下一个永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