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

——

路珩的“拔刀宣言”余音未落，就被满桌的哄笑声淹没了。宋迟笑得差点被羊肉串呛到，简然也难得地弯起嘴角，清冷的桃花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耳尖的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谢云松的直播间弹幕更是彻底疯狂，满屏的“哈哈哈”和“路神注孤生”飞速滚动。

“行了行了，路神觉悟高，我们比不了。” 周衍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手腕上的纹身都跟着抖，“光吃多没意思，来点助兴的！真心话大冒险！老规矩，空瓶子转圈，瓶口指谁谁倒霉！” 他顺手抄起一个喝空的冰红茶瓶子往桌子中间一放。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响应。就连一向沉稳的牧延川和岑疏河都笑着点头。谢云松立刻调整手机镜头，对准了桌子中央：“家人们！重磅环节来了！看看今.晚谁先‘社死’！”

「！！我要看牧哥破功！」

「这莫非是向小情侣刨根问底的好机会！！！」

「一个都别想逃！」

第一轮，瓶口不偏不倚，指向了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把玩着简然一缕彩色挂耳染的宋迟。

「我靠！迟神！」

「开门红啊迟神」

「中头彩了！！」

“哟嚯！” 周衍第一个拍桌子，兴奋得手腕上的“Victory”纹身都在发光，“队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迟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发丝，狐狸眼扫过一圈看好戏的脸，他嘴角勾起：“真心话吧。” 语气轻松，仿佛没什么能难倒他。

谢云松立刻抢过提问权，把直播镜头对准宋迟，脸上是八卦之光：“迟神！作为全联盟最会‘撩’的男人，兄弟们想知道！你跟我们然妹表白，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景？还有第一次约会！详细说说！兄弟们学习学习！” 他特意强调了“学习”两个字，引得一片哄笑。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来了来了！正主发糖！」

「迟神的表白史！我准备好记笔记了！」

「然妹低头了！耳朵绝对红了！」

「小板凳瓜子已备好！」

宋迟挑了挑眉，看向简然。简然剥毛豆的动作顿住了，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清表情，但露出的耳廓红得惊人。整个CT和GQ的队员，包括领队教练们，都竖起了耳朵。这可是惊天大瓜！公开前的地下恋细节！

宋迟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副笑面狐的面具似乎收敛了一些，露出底下一点真实的、带着点无奈和追忆的神情。

“表白啊…”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第一次是在青训营的时候。那时候我刚认识她没多久。” 他指了指简然，“就觉得她…长得是真好看，游戏打得是真凶，骂人也是真得劲。”

「青训营！！」

「卧槽！这么早？！」

「一见钟情？！」

「然妹打游戏凶骂人得劲哈哈哈迟神好品味！」

「迟神你早恋！！」

「骂人？！得劲？！迟神你是M吗？！」

“然后呢？然后呢？” 陈翊尘迫不及待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宋迟摊手，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然后？然后我就很草率地，训练结束回宿舍的路上，把她堵在楼梯口，跟她说‘简然妹妹，我觉得你很特别，要不要跟哥哥谈个恋爱？’”

噗——

有人没忍住笑喷了。

“结果呢？” 岑疏河忍着笑，酒窝都憋出来了。

宋迟看向简然，语气带着点委屈：“结果我们简然妹妹，眼皮都没抬，就赏了我两个字——‘有病’。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第一次，卒。” 他模仿着简然清冷的语调，惟妙惟肖。

“哈哈哈哈哈哈！！”

“迟神你也有今.天！”

“然妹威武！”

“草率！太草率了！”

「“有病”？然妹威武！」

「迟神：出师未捷身先死」

「青训营的宋迟：弱小，可怜，但自信」

简然依旧低着头，但剥毛豆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耳尖红得要滴血。

“第二次呢？” 牧延川推了推眼镜，难得主动开口，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

宋迟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链：“第二次，是她生日。我知道她喜欢玉，家里条件也好，眼光挑剔。特意托朋友从国外弄了块好料子，找了老师傅，按她的尺寸定做了个玉镯。” 他描述得很平淡，但能想象其中的用心和昂贵。

「定做玉镯！！」

「迟神用心了！」

「然妹戴的那个玉镯？！」

「卧槽！原来这个镯子有故事！」

“然后呢？” 叶丞小声问。

宋迟苦笑，“我找了个机会，挺郑重地送给她，说‘生日快乐，还有…之前的话，是认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他顿了顿，“结果，她看都没看那镯子，直接塞回给我，说‘心意领了，不考虑。’第二次，卒。”

被拒的既视感扑面而来。众人一阵唏嘘。

“第三次呢？第三次呢？” 路珩追问，他已经被这“四顾茅庐”的剧情吸引了。

宋迟脸上的笑意彻底淡了，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冷意：“第三次…是她爸妈闹到基地来那次。”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沉凝了一些。韩启明和关叙对视一眼，显然知道那次闹得有多凶。

“那天晚上，佟神和我好不容易把她爸妈劝走，她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通宵rank，一句话也不说。” 宋迟的声音低沉下来，“我进去，坐在她旁边。她手指敲键盘敲得飞快，屏幕灰了也不停。我跟她说，‘简然，别这样，我看着难受。让我陪着你好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他看向简然，此刻简然终于抬起了头，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里面情绪复杂，有回忆的痛楚，也有被触动的微光。

“她怎么说？” 付远忍不住问。

宋迟扯了扯嘴角，模仿着简然当时的语气，冰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说，‘宋迟，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你。’第三次，卒。”

街道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当时简然竖起的那堵冰冷高墙有多厚，以及宋迟撞上去有多疼。

「……」

「心疼然妹。」

「迟神好执着。」

「原生家庭的痛啊…」

“那第四次呢？怎么成功的？” 周衍打破了沉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宋迟挑了挑眉，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带着点后怕又无比庆幸的笑容：“第四次，是去年春季赛，我们拿了亚军。”

「亚军！我知道那场！打满BO5惜败！」

「那场然妹和迟神都尽力了」

“那天晚上，大家情绪都很失落。” 宋迟的声音带着雨夜的湿冷感，“在休息室复盘了很久。结束后下了很大的雨，我找不到她，打电话也不接。我猜她可能去了天台。”

“我跑上去，果然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雨里，靠着栏杆，浑身都湿透了。” 宋迟的眉头皱起，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揪心，“我叫她，她没理我。”

「天台风大还下雨！多危险！」

「然妹那时候肯定难过死了」

「迟神冲上去了！」

“我走过去，把伞撑到她头顶。她转过头看我，眼睛红红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 宋迟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当时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特别难受，也特别…生气。气自己不够强，没能带她赢下比赛。”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看着她，说：‘简然，看着我。’”

“她没动。我就直接伸手，不是拉她，是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 宋迟的狐狸眼里没了惯常的笑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雨水顺着她的脸流到我手上，很凉。我跟她说：‘简然，我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喜欢你打游戏时专注的样子，喜欢你骂人时凶巴巴的样子，喜欢你明明心软却要装冷漠的样子。喜欢你的一切。宋迟喜欢你…’”

「卧槽！迟神A上去了！」

「捧脸杀！雨中捧脸杀！」

「‘不管你需不需要！’ 迟神霸气！」

「然妹哭了？」

“我说：‘我追了你三年，被你拒绝了三次。我知道你烦我。今.天，就在这里，我再问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简然，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宋迟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当时就想，如果她再说‘不’，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路珩忍不住问。

“我就…赖她一辈子呗，还能怎样。” 宋迟忽然笑了，带着点无赖，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反正我认定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弹幕都停滞了。

“然后呢？” 谢云松的声音都发颤了。

宋迟的目光落在简然身上，仿佛穿越回那个雨夜，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和庆幸：“然后…她看着我，看了很久。雨下得很大，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在我以为又要没戏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成了！！！」

「雨夜定情！我嗑的CP是真的！」

「然妹点头了！！」

「第四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迟神守得云开见月明！」

「呜呜呜停哭了！」

当谢云松追问起第一次约会时，宋迟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狐狸笑”罕见地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怀念、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温柔。他下意识地又拿起那串凉透的烤玉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签的尖端，仿佛能从那冰冷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当时的勇气。

“第一次约会啊…”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点追忆的沙哑，狐狸眼里的光芒也柔和下来，不再是平日里的算计或调侃，倒像是卸下了一层保护色。“其实挺简单的，没什么惊天动地。”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味那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日子。

“那天，就带她去吃了顿饭。” 宋迟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家…嗯，挺地道的川菜馆。不是什么米其林三星，也不是那种贵得要死、吃个饭还要看人脸色的地方。就是街边小店，烟火气很足，老板嗓门很大那种。”

这个选择让了解他背景的牧延川和周衍都微微挑眉。宋家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出入的都是顶级会所，约会竟然选了个街边川菜馆？

宋迟像是看穿了他们的疑惑，轻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按我家那套，怎么也得弄个包场、烛光晚餐、小提琴伴奏什么的？”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简然安静剥花生的手上，“但我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太假，太端着，像演戏。”

他回想起自己那天下午的纠结。翻遍了各种所谓的“高端约会指南”，最终都被他烦躁地丢开。他想起简然直播时偶尔流露出的对家乡口味的怀念，想起她提到过小时候家附近有家很火的川菜馆子。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他要的不是展示宋家的财力和格调，他只想给她一点真实的、带着熟悉温度的慰藉。

“那家店是我提前去踩过点的，” 宋迟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怕味道不正宗，怕环境太吵，怕她不习惯。” 他堂堂宋家小少爷，为了确认一道水煮鱼的辣度是否合适，连续三天跑去试吃，吃得自己胃里火烧火燎，最后还因为太紧张，点菜时差点把菜单拿倒了。这些糗事，他当然不会说。

“到了那天，” 宋迟的语速放慢，眼神专注地看着简然，仿佛在对着她一个人讲述，“我记得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头发就随便扎着。比平时在基地里还…还随意。” 他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得厉害，准备好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来了？坐吧。”

“吃饭的时候，” 宋迟的嘴角弧度加深，带着点忍俊不禁，“她话很少，就埋头吃。我就…就给她夹菜，看她喜欢哪个，就多夹点。结果她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 他记得简然当时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有点无奈，又有点…大概是“这人是不是傻”的意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看她吃得香，比自己吃还高兴。

「啊啊啊迟神好纯情！」

「踩点试吃！夹菜堆成山！这是什么纯爱战神！」

「然妹：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豪门小少爷的笨拙真心！嗑死我了！」

“然后呢？吃完饭呢？” 谢云松追问，直播间弹幕也疯狂刷着“后续”。

“吃完饭…时间还早，就想着散散步。” 宋迟的目光投向远处梧桐街道的尽头，仿佛看到了那晚的外滩，“去了外滩。那天…风很大。” 他记得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人脸颊生疼。

“她穿得不多，就那件T恤加个薄外套。” 宋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心疼，“我看她抱着胳膊，好像有点冷。” 当时那个瞬间，宋迟心里天人交战。他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怕被她拒绝。毕竟，他已经被拒绝了三次。那三次拒绝的冰冷，似乎比江风还刺骨。

“我就…” 宋迟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需要勇气的时刻，“我就把外套脱了。” 他比划了一下，“问她，‘要不要披上？风挺大的。’” 他当时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江水的拍岸声，手指都紧张得有点发凉。他甚至已经预想好了她冷淡的拒绝，“不用，谢谢” 或者 “我不冷”。

「啊啊啊关键来了！」

「披外套名场面！」

「迟神当时肯定紧张死了！」

「然妹快答应啊！」

“结果…” 宋迟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他看向简然，狐狸眼亮得惊人，“她没拒绝。” 他清晰地记得，简然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犹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然后，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就…嗯了一声。” 宋迟重复着，语气里是满满的珍视和回味，“然后我就把外套给她披上了。” 他记得自己动作有点笨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微凉的颈侧皮肤，两人都像触电般顿了一下。他帮她拢好衣襟，那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洗衣液味道的外套裹住了她单薄的身体。那一刻，宋迟感觉比自己第一次在正式比赛里单杀对面中单还要激动和满足。他不敢看她，假装专注地看着江对岸的灯火，但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在她身上，看着她微微低着头，耳尖在夜色和霓虹的映照下，红得不像话。自己也没出息的偷偷扬起唇角，清晰的感觉到了耳根带来的滚烫。

「啊啊啊成了！！！」

「然妹没拒绝！她心动了！」

「耳尖红了！实锤了！」

「迟神：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个‘嗯’字价值千金！」

“就…就这样了。” 宋迟结束了讲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傻气的、餍足的笑容。他拿起冰饮料喝了一大口，仿佛要压下心中翻涌的热意。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温柔地落在简然依旧在剥花生的手上。

简然全程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剥花生的动作依旧稳定，一颗，又一颗，只是那白皙的耳廓，在梧桐树叶漏下的光影里，红得如同燃烧的晚霞，久久未曾褪去。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灯下也仿佛沾染了暖意。

“哎哟～～不容易啊。”

“啧啧啧，没想到迟神追人追了这么久。”

“追妻路漫漫啊迟神！”

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少年心事，那晚外滩的风很冷，以后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