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影猎杀

我蜷缩在妹妹房间的地板上，汗水和冷汗把老头衫浸得透湿。右腕的血红纹路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再往心脏方向蔓延了。左手小臂的透明斑点也停止扩大，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早起的清洁工正在扫地，"沙沙"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盯着墙上那张翻到12月25号的日历，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这些异变都是从瑶瑶失踪那天开始的，那为什么日历会停留在6月15号？是谁在操控这些时间？

右手掌心还攥着那半块心形吊坠，金属表面残留着几滴银色液体，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低头看着它，突然想起刚才瑶瑶最后说的那句话："找到了...原来你才是..."

"我才什么？"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问。瑶瑶的身体已经化作了光，但这话里的意思却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衣柜里挂着的校服还在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我握紧扳手，慢慢靠近。校服下面是一双沾满灰尘的旧球鞋，鞋带打了两个歪歪扭扭的结。是瑶瑶失踪前穿的那双。

我蹲下身，伸手去碰那双鞋。指尖刚触到鞋面，一股寒意就顺着手臂窜上来。鞋带突然自动解开，重新打了个结——这次是个蝴蝶结，和瑶瑶以前总系的那样。

"瑶瑶？"我的声音有点发抖。

没有回应。只有墙角插座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人在轻轻呼吸。

我站起来，转身想去检查妹妹房间的其他地方。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未知号码，这次发来的是段视频。

画面一开始是晃动的，像是有人举着手机在奔跑。镜头扫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地上散落着碎玻璃。这场景看起来很眼熟...

突然，画面定住了。镜头转向右侧，我看到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那人正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个发光的东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我！准确地说，是另一个我，正站在钟楼区废弃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握着那半片齿轮！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盯着黑下来的屏幕，脑子里乱成一团。另一个我在医院？他也在找瑶瑶？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拍下这段视频的？

手腕上的血红纹路突然又开始发热，这次是从指尖往手臂蔓延。我低头看去，发现那些螺旋状的纹路正在重组，变成一个新的图案——一个类似箭头的形状，指着妹妹房间的地板。

"要我跟着去？"我对着胸口的印记说话。印记的光芒闪烁两下，像是在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抠那道裂缝里的齿轮。手指刚碰到金属表面，一阵刺骨的寒意就传遍全身。齿轮突然发出银光，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地板开始震动，裂缝迅速扩大。我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道缝越裂越大，露出下面漆黑的空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夹杂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哭声。

不是普通哭泣，是无数人同时在低语。那些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说什么话，但又听不清楚具体内容。

我握紧扳手，小心翼翼地凑近裂缝边缘。往下看去，只见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手机屏幕的光太弱，照不到底。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啊！"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跳。那只手抓得很紧，但我还是挣脱了。手的主人从黑暗中爬出来，是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穿着病号服，眼神呆滞。

"救...救我..."她张开嘴，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她的脸很熟悉，是我昨天在镜像世界见过的某个病房里的病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更多手从裂缝里伸出来。十几个人影摇摇晃晃地爬出来，全都穿着病号服，脸上带着伤痕。他们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一群饿狼。

"该死！"我往后退到门口，发现这些"人"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他们的目光全盯着我胸口的印记，脚步越来越快。

我转身想跑，但门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夹，表情平静得要命。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微笑着说，"看来您已经激活了容器属性。"

我想起之前电话里的电子合成音，还有那条英文短信。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我警惕地问，扳手握得更紧了。

男人推了推眼镜："我们是来帮您的。您体内有重要的东西，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完全透明化。"

他说着，指了指我的左手。我这才发现，小臂的透明斑点又开始扩大了，这次连骨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瑶瑶在哪里？"我咬牙问道。

男人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得严肃起来："令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现在需要您接替她。"

"放屁！"我怒吼一声，举起扳手。那些病号服"人"已经围过来了，最近的那个伸手想抓我。

我抡起扳手砸过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那个"人"的脸突然变成了瑶瑶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确信自己没看错。

"等等！"我后退几步，心跳加速。这些"人"是不是和瑶瑶有关？或者，他们也是被困在镜像世界的普通人？

男人似乎看出我的犹豫，继续说道："您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们走，接受治疗；要么继续这样下去，最终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他说着，指了指那些摇摇晃晃的"人"。他们的眼神让我想起镜像世界里那些失去理智的影子人。

我握着扳手的手开始出汗。左臂已经几乎全透明了，能清楚看见血管和神经的走向。胸口的印记烫得厉害，手腕上的血红纹路指向地下裂缝。

就在这时，裂缝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哥哥..."

我猛地转头。裂缝深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招手。那身影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正是瑶瑶！

"瑶瑶！"我喊了一声，就要往下跳。

"别去！"男人急了，"那是幻觉！"

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冲向裂缝边缘，纵身跃下。在下坠的过程中，我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找到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容器！"

黑暗包裹了我。身体在急速下坠，风声呼啸。我闭上眼睛，等待撞击。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落在一堆柔软的东西上，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四周的墙壁上嵌着无数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我在家睡觉的画面，有我在医院奔跑的影像，还有...瑶瑶！

她站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半边身子透明，半边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她手里握着个发光的装置，看起来像是个微型反应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走近她，"为什么这些人说你是容器？"

瑶瑶的表情很复杂："因为他们说的是真的。但我已经完成了使命，现在轮到你了。"

"我不明白..."我摇头。

"你胸口的印记，是你成为容器的证明。"她轻声说，"但和其他容器不同，你能抵抗银液侵蚀。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抓你。"

她说着，指了指我透明的左臂。我这才发现，透明化的速度好像变慢了。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我问。

瑶瑶叹了口气："跟我来。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她转身朝地下室深处走去。我跟上去，经过那些镜子时，发现有些镜子里的影像在动——那是我在不同时间的样子，有的在吃饭，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和另一个我打架？

"这些是什么？"我指着镜子问。

"时间的碎片。"瑶瑶说，"每个容器都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们走到地下室尽头，那里有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容器里漂浮着一个心形的装置，和我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是..."我瞪大了眼睛。

"双心印记的另一半。"瑶瑶说，"只有将它取出，你才能真正掌控容器的力量。"

我看着那个漂浮的心形装置，胸口的印记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右手腕上的血红纹路也开始发热，指向那个玻璃容器。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是那些人在追来了！

"快点！"瑶瑶催促道。

我深吸一口气，朝玻璃容器走去。背后，传来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我盯着玻璃容器里漂浮的心形装置，胸口的印记跳得越来越快。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混杂着病号服摩擦的"沙沙"声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还来得及吗？"我问瑶瑶。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我。那半透明的脸在镜面反射下显得格外苍白。

突然，手腕上的血红纹路猛地一震。我低头看去，那些螺旋状的图案又开始重组，这次变成了一个倒三角形。与此同时，左臂的透明化速度骤然加快，指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快！"瑶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急切，"用扳手砸碎玻璃！"

我举起扳手，却听见身后传来白大褂男人的声音："林先生，三分钟内你就会完全透明化。那个装置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站在裂缝边缘，手里多了一个遥控器，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数据。他身后的"人"们正慢慢往下爬。

"哥哥..."瑶瑶轻声说，伸手碰了碰我的肩膀。她的手指穿过我的手臂，像是触碰空气。

我转身朝玻璃容器冲去。扳手刚要落下，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一面镜子"哗啦"碎了，飞溅的玻璃渣在半空中凝住，像被无形的力量定格。

"小心！"瑶瑶喊了一声。

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那些凝固的玻璃碎片突然爆裂，向四面八方激射。其中一片擦过我的脸颊，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白大褂男人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强制提取了。"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我胸口的印记立刻灼烧起来，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块按在心口。右手腕上的血红纹路疯狂跳动，开始变成各种形状：圆形、方形、最后定格成一把钥匙的形状。

"这是..."我疼得跪在地上。

"双心印记在回应你的痛苦。"瑶瑶蹲下来扶我，她的手能穿过去，"它在寻找另一片..."

话没说完，玻璃容器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我和男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那颗漂浮的心形装置正在剧烈震动，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

"不对劲。"男人皱起眉，快速翻动文件夹里的资料，"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瑶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熟悉？"

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环顾四周。无数面镜子映照出不同的场景，有些是家里的卧室，有些是医院的走廊...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些镜子中的场景，全都是我和瑶瑶生活过的地方。每面镜子都记录着一段回忆。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瑶瑶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地下室就开始崩塌。第一块掉落的天花板砸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扬起大片灰尘。男人往后退了几步，依然保持着冷静。

"跟我走，林先生。"他说，"现在终止还能保住你的人格完整性。"

我摇摇头，朝着玻璃容器爬去。胸口的印记烫得要命，但直觉告诉我，那里藏着真相。

"瑶瑶，帮我。"我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指。虽然没有实质的触感，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玻璃容器"砰"的一声炸开了。心形装置飞出来，直接印在我胸口的印记上。一股强大的能量瞬间传遍全身，我看到自己的左手开始恢复原样。

男人惊呼："不可能！容器怎么能在未完成仪式的情况下..."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更多天花板塌了下来，扬起的灰尘遮住了视线。

"抓住它！"男人对着身后的人群大吼。

我感觉胸口的印记在融化，那颗心形装置正在和我的身体融合。右手腕上的血红纹路突然指向地下室深处的一面镜子。

"那边！"瑶瑶指着镜子喊，"那是最后的真相！"

我踉跄着站起来，朝着镜子跑去。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

在接近镜子的瞬间，我看到了镜中映出的画面——那不是我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瑶瑶，完整的、没有透明化的瑶瑶，正站在镜子后面看着我。

"准备好了吗，哥哥？"现实中的瑶瑶轻声问。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撞向镜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室，但我没有感到疼痛。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涌入脑海。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这里到处都是发光的管道，墙壁上闪烁着各种符号。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的那个装置——看起来像个巨大的注射器，里面装满了银色液体。

"欢迎来到真正的核心。"瑶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却发现说话的根本不是瑶瑶。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大厅尽头，身边漂浮着无数数据流。

"你是谁？"我后退一步。

"我是系统维护者，也是你们见到的所有'瑶瑶'的原型。"女孩微笑着说，"很高兴见到你，容器先生。"

我握紧扳手："把我妹妹还回来。"

女孩歪着头："你确定想知道真相吗？关于银液，关于容器，关于你为什么会被选中..."

我咬紧牙关："当然。"

"那就跟我来。"她转身走向大厅深处，"让我们从你父亲最后一次实验开始说起。"

听到父亲两个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