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残阳如血,将朱红宫墙染成暗金色。庄寒雁步履沉重地走在宫道上,忽而抬头,望见城墙之上一抹素白身影,周鹤卿正凭栏而立,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县主安好。"庄寒雁勉强行礼,声音里透着疲惫。
周鹤卿缓缓转身,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庄寒雁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没想到圣上会听信谗言赐死苗太妃。"
周鹤卿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当真以为苗太妃是死于那钦天监所言?"
"县主此言何意?"庄寒雁眉头紧蹙。
"圣上自幼由先帝亲自教导,五岁出阁,敏明自律。"周鹤卿指尖轻抚城墙斑驳的痕迹,"至今一十六载,近六千日,雪雨风霜,筵讲执礼确无一日缺席,礼乐射御书数之六艺无一不精,深谙帝王之术。"
她忽然转身直视庄寒雁:"所以,你还觉得苗太妃是死于钦天监之言吗?"顿了顿,又道:"圣旨上所言的一桩桩事件都是她苗氏一族数年来所犯之罪,从不曾冤了她。"
庄寒雁低垂着眼眸,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拔下发间雁簪直刺周鹤卿心口。周鹤卿眸光骤冷,却纹丝不动:"庄寒雁,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庄寒雁声音发颤,簪尖抵在周鹤卿衣襟上。
周鹤卿语气平静得可怕:"你是想杀了我,然后拉着你庄家满门陪葬,以此来为你母亲报仇雪恨?"
"县主果然聪慧。"庄寒雁冷笑。
"杀了我你也会死。"周鹤卿不慌不忙,"可不杀我,我可以帮你,你也可以活着,这难道不好吗?"
"我如何能相信县主可以帮我,能够帮我。"
周鹤卿轻抚衣袖:"你先前在大理寺,官差欲要对你行刑,傅云夕的话,官差不听,而我的话他们却听。圣旨命你父亲十日内修撰完毕,也是我求来的,这...难道不能说明吗?"
庄寒雁握簪的手微微颤抖,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闪现。她忽然明白什么,缓缓放下发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事还需冷静。"周鹤卿淡淡道,转身离去时裙裾扫过城墙青砖,在暮色中渐渐远去。
令国公府碧梧轩,初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案前几枝新折的桃花开得正艳。周鹤卿慵懒地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花瓣。
白芜端着描金茶盏轻步走近:"县主,云阳侯家的公子来了。"
周鹤卿眼眸微转,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果然,不多时前院便有人来报:"县主,云阳侯家的公子来了,国公爷请您过去见见。"
她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算计。父亲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这是要她与云阳侯府联姻。
"知道了,我稍后就至。"她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白芜轻声问道:"县主可要梳洗一番?"
周鹤卿起身,广袖拂过案几,带落几片桃花瓣。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相看夫婿,自然要好好梳洗一番。"
最好的诱饵,往往都是自己。
乾清宫,朱珺澈倚在龙纹御座之上,指尖的羊脂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县主要与云阳侯之子结亲?"
林德元垂首立于阶下,大气不敢出。
帝王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扳指,眼底似有寒潭深不见底。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好,很好。"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俊美的面容晦暗不明。他忽然抬手,将案上一本奏折扫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朱珺澈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他负手立于窗前,玄色龙袍上的暗金云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窗外夜色如墨,恰如他此刻深不见底的眼眸。
"宣周鹤年进宫。"帝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林德元躬身应是,刚要退下,忽听帝王又道:"慢着。"
朱珺澈转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窗棂,每一声都像是算计落定的声响。
"让他戌时入宫。"帝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就说...朕要与他商议西北军饷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