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剑八十四式
经历了一番曲折，等到了星期五，兄弟会事件总算落下了帷幕。按照上边的指示，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事故，相关档案都被彻底封存，不得公开。
对于这一结果，贵族们无论愿不愿意，妥协已经是唯一的选择。即便自家的好苗子被搞废了，皇室在幕后该给的补偿都给了，该给的体面也都给了，再想着追究到底，就是不识大体了。
至于史无前例的异象，在天斗城，热度也只是饭后闲谈的程度，对于城市平民，是因为这种事情并不会威胁到人们的生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对于官方，则是因为它可能是某些重大事件的前兆，值得警惕，也不宜盛传。
——当然，那也不是霍雨浩该关心的了。
夜尽天明，一切照旧。今天早上，他拜托去借了个场地，约了一个人。
趁着仍处于停课状态，没了低水准的对战练习，他需要一场有益的战斗，一位足以充当磨刀石的强者。……尽管天梦的实力已经相当强横，可惜火候差了太多，还不足以充当这个角色。
而他信得过的前辈，不用多想，能与他护人的目标一致，甚至也在剑道上颇有成就，在这天附初，自然只有一人。
雨浩：……来了。
空旷的斗魂场上，只有男孩一人静静地站在台上。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霍雨浩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飘逸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这一回前来，没有丝毫饮酒的架势。毕竟啊，要陪着上路了，喝酒误事，得戒。
“奎内说你要与我再比试一回，看来我给你布置的功课进展不错，还能有闲心打打闹闹。”
阮慧鹏百无聊赖地念叨了句，并没有去提及最近发生的任何事情。倒也并非是毫不关心，而是由于牵扯到体系内的破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而且，无论是自己的老友，还是眼前的学生，都已经选择了扬帆起航，以实现各自的目的。人生向前看，多的是荆棘难关，这些个破事，也就没必要再提了。
雨浩：嗯，是已有不少头绪。
霍雨浩点了点头，就这么承认下来。关于那首《凤求凰》，他确实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不过还需要一些功夫来进行实证。
雨浩：老师，可还记得《琴操》箜篌引？……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
《琴操》曰有一狂夫，被发提壶涉河而渡，其妻追止之，不及，堕河而死。乃号天嘘唏，鼓箜篌而歌曰：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当奈公何！
无需再多言几句，接下来的交流，就在手底下进行吧。——剑指并拢，一眨眼，足赤的重瞳下，倒映着彼方的身影，观照得没有一丝奇彩。……
阮慧鹏见状，瞳孔一缩，脸上浮现出一丝慨然，“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来吧，让我瞧瞧你这段时间进步了几许。”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魂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剑指虚空而弹，浩然的剑气五度相生，犹如阶梯一般，一往无前地扑来。
雨浩：——正合我意！
早在预料之中，霍雨浩周身泛起银白色的光芒，一道道锋锐无匹的剑气纵横交错，向着阮慧鹏攻去。一秒，十秒，百秒，……整个斗魂场上剑气纵横，银白与湛蓝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绚丽的画面。
（…难以置信，短短几周的时间……雨浩，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吗？）
突然，霍雨浩眼中精光一闪，七七衍化四九，银白色剑气瞬间凝聚成一座剑阵，将阮慧鹏困在其中。而阮慧鹏也不甘示弱，招式不断地转位，湛蓝色的剑气喷薄而出，与霍雨浩的剑阵碰撞在一起，发出完全不和协的轰鸣声。
“——不够，还远远不够好。”阮慧鹏一边对抗霍雨浩的攻击，一边点评道：“听好了，剑阵的转位不该死板，固守成见不行，你得拿出点新花样来。”
不光是说说，阮慧鹏还召唤出七杀剑，八环环绕之下，身后浮出的第一魂环亮起，湛蓝色的剑气凝成一道笔触般的月牙，在剑阵中肆意穿梭，竟是万籁和协，带着无匹的气势向霍雨浩斩去。
雨浩：（魂技……不对，这个效果来自剑道上……！）
霍雨浩虽然竭力抵挡，但仍被这一魂技逼得连连后退，他心中暗惊，这朴实无华的月牙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繁多变化，仿佛具有灵性一般，跳出四九之外，让人难以捉摸。
没有再乘胜追击，阮慧鹏见霍雨浩有些狼狈，故意挖苦道：“怎么？这就挡不住了？不说别的，我这剑招可是千变万化，却万变不离其宗，法眼早就悉数教你了。”
将重担压在一个孩童肩上，这种蠢事绝非自己的本意。——饶是如此，人总要保有希望才能活下去，如果等不到希望，那就等待奇迹。
而霍雨浩，试图要用实力证明，他就是那个奇迹。山路曲折盘旋，但毕竟朝着顶峰延伸。从古至今，越自然的奇迹，总是在对厄运的征服中出现的。
“自冬至始，及冬至而复……还相为宫。如此损益下去，何止七七四十九？”
提点最后一句，紧接着，阮慧鹏身后的第二魂环也亮了起来，原本湛蓝色的剑气变得更加深邃，这次不再是简单的月牙，而是化作雨后竹笋般的剑锋，铺天盖地地向霍雨浩笼罩而去。
雨浩：（转位……四十九重以上，这样的剑制……）
霍雨浩不敢硬接，连忙调动步伐躲避，同时心中快速思考对策：阮慧鹏说得没错，继续损益下去，这剑招的进行，还是一板一眼，功能严谨皆备，仿佛泥鳅在水中嬉戏一般，顺滑而灵活，丝毫不受阻碍，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雨浩：（琴也好，剑也好……这一切的法眼，都出在一个“和”字上。）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他的身手灵活至极，在错综复杂的剑锋中随波逐流，划过一道道残影，无论遇到何种抑扬顿挫，都能以惊人的敏捷性迅速适应并绕过，展现出凌驾于敏攻系魂师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能力。
“好小子！”阮慧鹏不由叫好一声，明白霍雨浩已经水到渠成，触类旁通。于是，他手中的七杀剑再度一挥，剑锋所指，纷纷叠置变化，形成了一个线条丰富的剑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霍雨浩困在其中。
剑阵一成，周围的空间元素仿佛都被凝固了一般，霍雨浩只感觉身体一滞，动作变得迟缓起来。却不料，他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雨浩：均有七声，声有十二均，合八十四调。
——古法，一律有七音，十二律共八十四调。更细分之，尚不止八十四，逸调至多。偶在二十八调中，人见其应，则以为怪，此常理耳，此声学至要妙处也。
随即，太阴剑气倾泻而出，斗艳争妍。
雨浩：偏杀、侧杀、寄杀、元杀。
他重构了自己的剑阵，改弦移柱，旋相为宫，与阮慧鹏的剑阵针锋相对，余音袅袅，双方都试图控制对方的节奏，时而柔和如春风拂面，时而刚烈如夏日炽阳，时而又静谧如秋夜月光，时而又狂烈如冬雪风暴。
两仪者，太极之节也；四时者，两仪之节也；律吕者，四时之节也；昼夜者，律吕之节也；刻漏者，昼夜之节也。节节相交，自细至大而岁成焉。
“真是了不得……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经足以与当年的碎星相媲美了。而你这小家伙，不，应该称作天人……还仅仅只有六岁呀！”
阮慧鹏心中震惊不已，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抵达了顶级封号斗罗之下〔也就是排除了某些幽默老登，例如星罗的某位护国斗罗〕的极限，即便是他这般惯于越级战斗的好手，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但是，值得吗？我已经听说了，连吕老都……”
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即便丝毫不怀疑霍雨浩的情志，可还是忍不住去问，为了帮助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末路人，真的值得付出那么多吗？
雨浩：值不值得？——老师懂得，我只有乐意与否。
此言一出，明明是果不其然的答复，却还是微微一滞。……
随着战斗的持续，两边还在不断加码，斗魂场中的剑气越来越密集，颜色也越来越深，从最初的银白和湛蓝，逐渐演变成黑白交织，最后竟然出现了漆黑的裂痕，那是空间被撕裂的迹象。
一张一弛之间，整个斗魂场都在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压迫。
“三……”
阮慧鹏深吸一口气，看着霍雨浩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动，也有无奈。
“二……”
听到倒数声，霍雨浩也明白阮慧鹏的意思，——空间撕裂开来，他们师生两人，都没有补天之能。
“一……”
终于，在一次最猛烈的碰撞后，空间中的元磁力势彻底爆发，斗魂场的地面根本承受不住这失控的洪水猛兽，轰然裂开，一道道粗大的裂缝迅速蔓延开来。
“噼！噼！啪！啪！砰！砰！砰！……”
两人的剑阵同时崩溃，周围的墙柱梁也受到了波及，不断传来支离破碎的声音，烟尘被乱流漩涡卷起，宽敞的地面被元磁之力反复蹂躏，硬生生地抹掉了一层又一层。
秋阳下的天附初，好端端一座斗魂场，就这么倒塌了大半，已经是摇摇欲坠。
“……什么情况？！”
“……不、不知道啊？”
“……天啊，快跑啊！！”
路过的师生们听到动静，纷纷驻足观看，见到这一幕，无不震惊失色，作鸟兽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