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压

上课铃响时,季雨桐攥着那张文科竞赛报名表,脚步有些发沉地走进教室。左奇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侧脸对着窗外,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投下道明暗交界线,看不清表情

她放轻动作拉开椅子坐下,后背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刚才在香樟树下撞见杨博文的慌乱感还没褪去。摊开物理练习册时,指尖在那道卡住的力学题上顿了顿——这题早上就想问左奇函了,他讲题时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点透关键

季雨桐:那个

季雨桐清了清嗓子,把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

季雨桐:这道题的受力分析……

话音未落,左奇函突然转回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温度。他没接话,只是伸手把自己的物理书往桌角挪了挪,动作不大,却像道无形的墙,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划得清清楚楚

季雨桐的话卡在喉咙里,手指僵在练习册上。他这是……怎么了?

整节课,左奇函都没再看她一眼。老师在讲台上讲着电磁感应,他低头刷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又快又急,像是在宣泄什么。季雨桐偷偷用余光瞥了他好几次,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平时那个会在她卡壳时递过草稿纸的人判若两人

下课铃刚响,前排的女生就转过身来,手里捏着历史笔记

万能人物:雨桐,你昨天说的‘辛亥革命失败原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我总记混

话音未落,周围立刻围过来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地搭话

万能人物:我也想知道!你的历史笔记借我看看呗?

万能人物:上次月考的论述题,你是怎么答到满分的啊?

万能人物:文科竞赛你报了哪个类别?带上我呗!

季雨桐被围在中间,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旁边“啪”的一声响——左奇函把笔重重摔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左奇函:吵死了

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目光扫过围观的同学,最后落在季雨桐脸上,带着点说不出的嘲讽

左奇函:问问题不会去办公室找老师?围着别人座位转什么?

所有人都懵了。陈奕恒从前面探过头,使劲给大家使眼色,嘴型无声地说“快跑”。围过来的同学对视一眼,讪讪地散开了,连带着前排那个女生都缩回了座位,不敢再回头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季雨桐攥着笔的手指泛白,心里又委屈又疑惑:他到底在生什么气?是因为刚才被打扰刷题了吗?可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季雨桐:你到底怎么了?

她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季雨桐:我惹你不高兴了?

左奇函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左奇函:没有

季雨桐:那你……

左奇函:刷题

他打断她,语气硬邦邦的

左奇函:不是要准备竞赛?

季雨桐被噎得说不出话,低头看着物理题,那些熟悉的公式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她不明白,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因为……杨博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左奇函怎么会认识杨博文?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接下来的几节课,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季雨桐没再试图搭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笔记,偶尔抬头望向窗外,香樟树的影子晃啊晃,像她乱糟糟的心绪。左奇函则始终埋着头,要么刷题,要么趴着睡觉,连呼吸声都比平时沉。

午休时,陈奕恒揣着两个面包溜到后排,往季雨桐桌上放了一个

陈奕恒:雨桐,吃点东西?

又冲左奇函挤眉弄眼

陈奕恒:函哥,加个蛋不?

左奇函没理他。陈奕恒碰了个钉子,凑到季雨桐耳边小声说

陈奕恒:别理他,他早上打球输了,正闹别扭呢

季雨桐咬了口面包,没说话。她知道这是借口——左奇函从来不是会为输赢闹脾气的人。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季雨桐正对着历史年代表发呆,突然感觉桌角被碰了一下。她低头,看见一张纸条被推了过来,上面是陈奕恒歪歪扭扭的字迹:“我刚才问他了,他说你早上‘见了老朋友’,心情挺好?”

季雨桐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看到了……看到她和杨博文说话,甚至看到了那个拥抱?

她攥着纸条,指尖微微发抖,抬头看向左奇函。他依旧背对着她,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却暖不了他周身的寒气。

原来他不是莫名其妙地生气。

季雨桐张了张嘴,想解释杨博文只是以前的同学,那个拥抱也只是意外,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左奇函,什么时候变得需要解释这种事了?

放学铃响时,左奇函抓起书包就往外走,没等她,也没等陈奕恒。陈奕恒追上去,回头冲季雨桐无奈地耸了耸肩,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季雨桐独自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站在走廊上,望着空荡荡的操场,突然觉得手里的竞赛报名表沉得像块石头。

风从香樟树叶间穿过去,带着点傍晚的凉意。季雨桐摸了摸口袋里杨博文给的铁盒,橘子味的甜混着左奇函身上的薄荷味,在空气里搅成一团,说不出的复杂。

她不知道,左奇函并没有走远。他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节泛着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陈奕恒发来的消息:“函哥,真不等了?”

左奇函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了两个字:“不等。

然后转身走进楼梯间,脚步声笃笃笃地响,像在跟谁赌气,又像在跟自己较劲。而走廊尽头的季雨桐,还在望着操场发呆,没看到楼梯口那道迟迟没有完全消失的目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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