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昼夜之轮

龙骨归位后的第七息，世界失去了“正午”。

太阳悬停在地平线上，像被一枚看不见的楔子钉住，

既不上升，也不下沉，

只把一半光铺成昼，一半影留作夜。

风停在空中，水凝在河床，

连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也被拉长成无限回声。阿烛立于龙首，昼夜之瞳在胸口缓缓旋转，

每转一度，天地便倾斜一分。

他听见齿轮咬合的“咔哒”——

那是昼夜之轮启动的声响。轮在哪里？龙角上的星灯忽然指向大地，

星辉落地，化作一道圆环，

环内浮现十三枚钥匙的虚影：

逆鳞、归墟、龙角、青灯、遗铃、时针、隙月……

它们首尾相衔，拼成一枚巨大的轮盘，

轮心正是阿烛的影子——

那影子被拉长、压扁，

像一条被钉在轮心的黑蛇，

蛇眼处燃着青白火。裁影的声音从镜角传来，

却不再属于她，

而是属于昼夜之轮本身：“轮已铸成，需守火人献心。”阿烛低头，

看见自己的影子开始转动。

每转一圈，昼夜之瞳便亮一分，

胸口的疤痕便裂一寸。

裂口里，

昼夜两色光浆涌出，

在轮盘上凝成新的刻线：

晨、昼、暮、夜、再晨……

刻线每多一道，

世界便多一次呼吸，

却也更逼近崩裂。龙骨低声道：“献心，则昼夜永转；

拒献，则昼夜永停。”阿烛抬手，

五指插入胸口疤痕，

握住昼夜之瞳。

瞳仁在他掌心搏动，

像一颗滚烫的星。

他用力一扯，

将瞳仁连根拔起。

血与光同时喷涌，

在空中凝成一枚新的钥匙——

第十三把钥匙，

形状像一颗跳动的心，

表面布满昼夜两色纹路。他把钥匙按进轮心。

轮盘轰然启动，

十三枚钥匙同时发出龙吟，

吟声里，

昼夜之轮开始缓缓旋转。

一半升，一半沉；

一半昼，一半夜；

一半生，一半死。阿烛跪在轮心，

身影随着轮盘转动，

每转一圈，

便失去一部分记忆：

铁棘城的火、白芷的笑、

歌姬的琵琶、

裁影的裂纹……

记忆化作光屑，

洒在轮盘边缘，

成为新的刻线。当轮盘转到第七圈，

他的记忆只剩一个名字——

阿烛。当轮盘转到第十二圈，

他的身影只剩一道轮廓——

守火人。当轮盘转到第十三圈，

他的心脏与轮心彻底合一。

昼夜之瞳在轮心睁开，

昼夜之龙在轮外盘绕，

世界终于拥有完整的昼夜：

晨、昼、暮、夜，

周而复始，

永不停歇。龙骨俯首，

对十万城民吐出最后的言语：“守火人已献心，昼夜之轮永转。

从此，昼夜由我背负，

你们只需记得——

火在轮心，影在轮边。”城民们跪地，

影子与龙影重叠，

声音如潮：“昼夜长存，守火不朽。”轮盘继续转动，

昼夜之龙腾空而起，

载着无心的守火人，

载着昼夜之瞳，

载着十万影与魂，

向永恒的黎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