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心跳之后的告别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深夜的ICU病房里格外清晰,像钟表一样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我背对着病床收拾行李箱,动作迟缓。拉链开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昭,别走……"
沈砚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他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微弱但固执。我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凉意,还有微微发抖的触感。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回头。行李箱的滚轮碰到金属床架,发出一声闷响。
"为什么突然要走?"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喘息。
我低头看着自己收拾了一半的衣物,那些都是平时穿惯了的衣服。一件灰格子衬衫,领口已经有点磨白了;一条深蓝色毛衣,是去年冬天他陪我去买的。
"没什么,就是想回去了。"我说得很平静,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能听见氧气面罩里气体流动的声音变了节奏。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你遇到别人了?"
我没有回答。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忽然变得刺鼻,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像是玻璃裂开了一道细纹,随时可能碎成千万片。
我继续收拾行李,手指却开始发抖。一件衬衫滑落在地上,我弯腰去捡,看见床边的输液架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一根脆弱的针。
沈砚的手松开了。那点凉意从我手腕上消失,让我突然觉得冷。
"你说谎。"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你从来都不会说谎。"
我攥紧手中的衬衫,指甲掐进掌心。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雨点开始稀稀落落地砸下来。
"砚砚,"我终于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人,"我们都该往前走了。"
他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心电监护仪上的绿色曲线起伏不定,像极了我们之间忽明忽暗的感情。
他的眼睛红了,眼眶里蓄着泪水,却没有流下来。他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再难过也只会把眼泪藏在眼底。
"你骗我。"他说,"你从来都不舍得扔掉这件毛衣。"
他说的是我手里那件深蓝色毛衣。去年冬天特别冷,我总穿着它去图书馆等他下课。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把手揣进我的口袋里取暖。
"人总要变的。"我把毛衣放进箱子,拉上拉链。
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是最后的判决。
我走到病房门口,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砚试图起身,监测仪立刻发出警报声。他扶着床沿坐起来,胸前的医用胶布被扯开一角。
"你不能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倔强地咬住下唇,"医生说过下周就能确定配型……"
我站在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透过玻璃,能看见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灯光惨白。
"不用等了。"我说,"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捐献者。"
他说不出话了。心电图剧烈波动,在屏幕上画出尖锐的波峰。我看见他用枕头捂住脸,肩膀在轻轻颤抖。
我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电梯叮咚响起时,一滴眼泪砸在我手背上,分不清是谁的。
出租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我靠在后座,看着医院的灯光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新消息。
"手术方案确定,明早8点。"
我握紧胸前的吊坠,那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打开来看,里面是我们去年春天在江边拍的合照。那天他穿着白衬衫,头发被风吹乱,笑得像个孩子。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世界。我闭上眼,听见自己轻声说:"砚砚,再见。"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我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坐在床边发呆。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种淡淡的雪松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昭昭,你爸的忌日快到了,要不要一起去墓园?"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什么都没回。
衣柜里挂着他的外套,是上次来看我时忘在这里的。我取下来抱在怀里,闻着他留下的味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第二天清晨,我在医院停车场给陈景然打电话。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也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
"准备好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嗯。"我说,"今天就做手术吧。"
"你确定要匿名捐赠?"
"嗯。"
"林昭……"他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活下来,会一辈子恨你?"
"只要他活着就好。"我说,"其他的不重要。"
挂掉电话后,我走进住院部。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走廊的地砖上,泛着冷冽的光。
护士推着药品车从我身边经过,轮子碾过地砖缝隙时发出规律的声响。我摸了摸胸口,那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手术室的门开了,陈景然走出来。他摘下口罩,脸色不太好看。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他说,"但他会活下去。"
我点点头,感觉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林昭!"
我听见陈景然的声音,却已经说不出话。身体慢慢向下滑,最后看见的是他惊慌的脸。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两下,然后归于寂静。
[本章完]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病房,沈砚睁开眼,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个牛皮纸袋。护士说是一个叫陈景然的医生送来的。他撑起身子,胸口还带着手术后的钝痛。纸袋里装着一沓泛黄的信件,最上面那封写着:给我最爱的砚砚。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当你看到这些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阳光落在信纸上,晃出一片光斑。陈景然站在门外,看着沈砚颤抖的手指,轻声说:“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沈砚的手指缓缓抚过信纸边缘,指尖微微发凉。信纸上那句“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像一根细针扎进眼睛,刺得他眼眶发热。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读。
“砚砚,如果你看到这些信,说明手术成功了。你活下来了,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砚能听出字里行间那种刻意掩饰的温柔。
窗外的鸟鸣忽然变得嘈杂,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信纸上晃出一道道光斑。沈砚眯起眼,试图看清那些有些模糊的字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这一切。我总是不擅长告别,所以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离开。但请你相信,我不爱你了这句话,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假的话。”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胸口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他咬住下唇,努力抑制住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情绪。
门外的脚步声轻了,陈景然靠在墙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门框,发出细微的响动。
“林昭……”沈砚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窗帘轻轻摆动,几片树叶贴在玻璃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