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信中人未归

我蹲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封信，声音发颤：“阿姨，这些信……是林昭写的？”

她没回头，只是低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最后的日子吗？看完就知道了。”

药罐咕嘟响着，蒸汽扑在脸上，分不清是水汽还是眼泪。

我慢慢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妈妈，请别怪我先走了……”

纸张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反复看过。我的手指沿着字迹滑过，指尖还沾着玻璃划破的血迹。

“今天是你生日，我在医院走廊给你买了个蛋糕，但没敢送出去。我知道你肯定又会说我乱花钱，可我就是想让你吃点甜的。病房里太苦了，连空气都是苦的……”

我喉咙一紧，想起那天晚上，林母端着蛋糕进来，我还以为是林昭买的。

原来是他……

“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撑三个月。我不打算告诉沈砚，他太敏感了，受不了打击。我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这么做……”

我猛地合上信，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

林母在厨房里动了动，锅盖发出一声轻响。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翻开信纸，继续往下读：

“我知道他需要换心脏，而且只有我能救他。我偷偷联系了医院，签了协议。他们一开始不同意，说配型成功的概率太低，但我查过所有案例，沈砚最适合的心源匹配者只能是我……”

我手一抖，纸页差点掉下去。

“对不起，妈妈。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我真的没办法看着他死。如果这颗心能让他活下去，那就让它去吧。至少……至少他还能跳动。”

我咬住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我不想他记着我死的样子。所以我要骗他，让他恨我。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活着……”

“所以……所以他连死都要骗我？”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林母忽然转身，锅铲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我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颤抖：“他说……他说‘我不爱你了’，原来……原来那是假的？”

林母的手紧紧抓住围裙边，指节发白。

“他真这么说？”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相信。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下来：“他说的……他还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

林母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傻孩子啊……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傻？”

她慢慢蹲下来，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背。

“你知道他最后一天做了什么吗？”她低声问。

我摇头。

“那天早上，他穿着你最喜欢那件白衬衫，坐在阳台上画画。画的是你……他说想把你的样子刻进心里。下午，我去给他送药，发现他在写遗书。我把纸撕了，他就重新写。我说你怎么这么狠心，他说：‘妈，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捂住嘴，肩膀不停颤抖。

“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我哽咽着说，“我以为……我以为他真的不想要我了……”

林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临走前，还让我答应一件事。”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说，如果你看到这些信，请别怪他。”

我低头看着信纸，眼泪一颗颗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最后一天……还写了什么？”我问。

林母站起身，从墙上取下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背面有句话。”她把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翻过来。

“如果心还在跳，那我就没离开你。”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林母也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总说，只要那颗心还在跳，就证明他还没走远。”她哽咽着说，“现在……那颗心不是还在跳吗？”

我紧紧攥着照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连心都给了我……还怕我放不下吗？”我喃喃自语。

林母轻轻抱住我，就像当年她抱林昭那样。

“别哭了。”她轻声说，“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会心疼的。”

我靠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着。

药罐还在咕嘟作响，空气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擦干眼泪。

“阿姨……这些信……我能带走吗？”我问。

林母点点头：“当然可以。还有这个。”

她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铁盒。

“这是什么？”我问。

“他这些年写给你的信。”她把铁盒递给我，“他一直写着，但从没寄出。”

我打开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封信。

最上面那封，贴着一张便签。

我拿起来，上面是林昭的字迹：

“如果你还能跳，那就替我继续爱这个世界吧。”

我紧紧握住便签，泪水再次涌出来。

林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该走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

她送我到门口，把照片塞进我手里。

“谢谢您。”我说。

她摇摇头：“谢谢你来看他。”

我走出老楼，晚风扑面而来，吹得我睁不开眼。

我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便签，仿佛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继续跳啊……”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迈步离开。

身后，药罐仍在咕嘟作响，像是那颗心还在跳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