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歌

第二十话：岁月长歌

同生碑立起后的第三个年头，共生台的规模扩大了数倍。原本只有半亩地的石台，如今连着凌云宗的青云阶与魔域的望月路，成了仙魔两界弟子往来最频繁的地方。

苏念在牵机草圃旁练剑时，总能听见身后传来朗朗书声——那是新开设的“同生堂”，仙魔弟子一起研读古籍，有时为了一句经文的注解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又凑在一起分享灵果。

“师姐，这是今年新收的弟子名册。”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跑过来，递上一卷竹简，上面用仙门的朱砂和魔域的墨玉共同标注着名字，“林师兄说，让您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苏念接过名册，指尖拂过“云璃”“御风”这样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这些名字里藏着爹娘的影子，是新生的弟子们对和平的向往。

“柳师姐在同生堂讲《幽冥心经》呢，”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她说您当年用仙魔印记化解争执的样子，比话本里写的还厉害！”

苏念揉了揉她的头：“去听课吧，别耽误了时辰。”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在黑风谷紧张得攥紧断念剑的自己。如今眉心的仙魔印记已不常亮起，只有在感知到强烈的情绪波动时，才会泛起淡淡的光晕，像一枚温和的印记，提醒着她肩上的责任。

“在想什么？”林羽提着药篓走来，里面装着刚从魔域引种的“同心花”，花瓣一半红一半白，缠绕着生长，“清玄长老从黑风谷寄来的信，说那里的瘴气全散了，长出了新的灵草。”

苏念接过信，清玄长老的字迹依旧苍劲，只是多了几分闲适，说他在谷中开了片药田，时常有仙魔弟子去帮忙，倒成了新的交流之地。

“柳师姐呢？”苏念问。

“在整理三百年前的卷宗，”林羽的脸颊微红，“她说要把那些被篡改的历史重新写出来，让后人知道，当年不是所有仙门都敌视魔族。”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苏念抬头，看见苏御天和幽璃并肩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捧着贺礼的仙魔长老——今日是同生碑立起三周年的纪念日，按约定要在共生台设宴。

“念念，”幽璃笑着挥了挥手中的酒壶，“你爹藏了三百年的‘流云酿’，今日总算舍得拿出来了。”

苏御天无奈地摇头：“是你说要给弟子们尝尝仙门的酒，怎么倒成了我小气？”

看着爹娘斗嘴的模样，苏念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这三年来，爹不再是那个紧绷着神经的宗主，娘也卸下了魔域的重担，他们会在清晨一起去药圃除草，会在月夜讨论剑法与魔功的融合，像寻常夫妻一样，分享着平淡却温馨的时光。

宴席开在同生碑旁，仙魔弟子们围坐在一起，林羽和柳嫣给大家分送灵果，清玄长老托人送来的凝心草酒香气四溢。

酒过三巡，有弟子起哄让苏念讲讲当年断魂崖的事。苏念笑着摇头，指了指身边的爹娘：“该讲的，都刻在同生碑上了。倒是我爹，当年在议事厅立誓时，手心里全是汗。”

苏御天的耳根微红，幽璃却笑着补充：“还有人当年偷偷给我送凝心草，结果被执法长老抓住，罚抄了一百遍门规。”

众人哄堂大笑，曾经的隔阂与敬畏，早已化作了亲昵的玩笑。

宴席过半，苏念起身走到同生碑前，断念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轻轻抚摸着碑上的誓词，那些字迹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温润，像是有了生命。

“其实我时常在想，”她的声音传遍全场，带着月光般的清透，“三百年前的恩怨，真的是因为仙魔殊途吗？后来才明白，从来不是种族的差异，而是人心的偏见。就像这牵机草，能在云海中扎根，也能在赤霞中开花，本就没有该属于哪里的道理。”

台下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这三年来，我看到凌云宗的弟子学着用魔气淬炼兵器，看到魔域的修士试着用灵力疗伤，看到林师兄和柳师姐一起整理卷宗，看到清玄长老在黑风谷种药……”苏念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些，才是同生碑真正的意义——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学会共存。”

她举起断念剑，剑尖指向夜空：“今日，我以苏念之名立誓，往后若有谁想破坏这份和平，无论是仙是魔，我断念剑第一个不饶！”

话音落下，仙魔弟子们纷纷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愿仙魔同生，共护此界！”

声音震彻夜空，连天上的明月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宴席散后，苏念坐在牵机草圃旁，看着爹娘相携离去的背影，看着林羽和柳嫣在同生堂整理书卷，看着弟子们在月光下切磋功法——没有激烈的碰撞，只有温和的交流，灵力与魔气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和谐的歌谣。

断念剑在她手中轻轻嗡鸣，她知道，这把剑再也不用沾染血腥，它的使命，是守护，是见证，是陪伴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走向一个没有偏见、只有共存的未来。

夜风拂过，牵机草的花瓣落在碑上，像是给那些誓言盖上了温柔的印戳。苏念抬头望向星空，银河璀璨，仿佛在诉说着更漫长的岁月。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暖，在时光里慢慢发酵，酿成一首岁月的长歌，回荡在仙魔两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