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第二十二话：长风

秋意染黄药田时，两生稻真的结出了饱满的稻穗。穗粒一半泛着仙泽的莹白，一半透着魔域的暗紫，风一吹过，田垄里翻起两色交织的浪。

墨尘背着小竹篓跟在苏念身后，踮脚够着最饱满的稻穗：“苏师姐，这稻子真能酿出‘共饮’吗？”他腰间的剑穗被风吹得轻晃，是柳嫣去年亲手给他换的新穗子，比初来时长长了许多。

“等酿好了，第一个给你尝。”苏念笑着截断稻秆，指尖沾了点稻壳的粉末，混着冰壤特有的清冽气息。老长老送的冰壤果然好用，稻穗比预想中沉了三成，苏御天和老长老为此在田埂上赌了半坛陈年魔酒，最后还是柳嫣用玉简算出来的产量分了胜负。

正说着，灵鹤的唳鸣从云端落下。云璃抱着一卷竹简从鹤背上跳下来，黑袍少年御风紧随其后，两人衣角都沾着黑风谷的尘土。“溯源阁又挖出块石碑！”云璃献宝似的展开竹简，上面拓着模糊的刻痕，“是初代修士写的‘和契’，说仙魔灵力本是同源，就像这稻子的两色穗粒。”

御风凑过来，指着拓片角落的花纹：“你看这同心花的图案，和同生碑上的一模一样。”柳嫣刚好提着食盒过来，闻言笑着接话：“我早说过，当年的人比我们懂共存之道。”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刚蒸好的两生稻米饭，莹白与暗紫的米粒混在一处，香气竟比寻常灵米更醇厚。

众人围坐在田埂上分食米饭时，幽璃带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走来。“这是南疆万妖谷的谷主，”幽璃介绍道，“听说我们种出了两生稻，特意来讨些种子。”红衣女子身后跟着个毛茸茸的小狐妖，正睁着圆眼盯着墨尘手里的稻穗，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

“万妖谷的灵泉倒是适合育种。”苏念递过装着稻种的玉瓶，“只是这稻子要仙魔两气滋养，你们……”

“我们有法子。”红衣女子笑得爽朗，从袖中摸出颗琥珀色的珠子，“这是妖界的‘两仪珠’，能调和灵气。其实早该来了，”她望着远处的同生碑，“当年域外邪祟也侵扰过南疆，只是那时仙魔相争，我们只能各自为战。”

墨尘忽然拉着小狐妖跑向药田，两人蹲在新抽芽的灵草旁，不知在说些什么。苏念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清玄长老前日说的话——溯源阁的弟子在黑风谷深处找到了通往域外的裂隙，虽已被封印，却能感觉到微弱的邪气在涌动。

“明年，该去南疆看看了。”林羽将一枚同心花别在苏念发间，和五年前那朵一样鲜亮。风从药田吹向远处的山峦，带着稻穗的清香，掠过同生碑上“共饮”二字，又卷着万妖谷的草木气息回来。

苏念摸了摸断念剑的剑柄，剑穗上的干花早已换过三茬，却总带着不变的清芳。她知道，这风不会只停在共生台，就像那些破土的新芽，总要向着更广阔的天地生长。

夜色降临时，同生碑下又多了行新字，是红衣女子用妖力烙下的，带着点藤蔓缠绕的弧度：“万妖谷与共生台约，共护三界灵土。”墨尘和小狐妖挤在一旁，用小石子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并肩站在字的末尾。

月光漫过田垄时，两生稻的穗子在夜里微微发光，像撒了一地的星子。苏念仿佛听见十年前的风声穿过时光，与此刻的风合在一处，正推着新的故事，慢慢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