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3100字献上
—————
季云清调整了下自己紊乱的气色,伸手拉起季云浅,迈步走出了酒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非人间,因此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得再自然不过。
从古至今,世人称此地为“阴间”。
这里有可让人忘却今世红尘的孟婆汤,有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还有身材魁梧的牛头马面。
然而,时代变迁,许多东西早已物是人非。
而季云清与季云浅能够在此正常生活,正说明他们并非人类。世人称他们为“鬼”,但更确切地说,他们是活死人。
这些活死人的肉体早已腐烂消散,不再存在,而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借此存活。
季云清与季云浅便生活在阴间的中心城池——九泉城。
黄泉,被称为生死之路,是连接生与死的桥梁。
唯有放下前尘执念,毫无牵挂,干干净净地喝下孟婆汤,才能踏上这座通往轮回的奈何桥,开启新生之门。
而这条路旁,盛开着漫山遍野的忘川花——它们花开不见叶,叶出不逢花,花与叶彼此错开,生生相错,永不相见。
那是一种冷酷却又温柔的告别,是对过去的彻底斩断,也是迎接未来的仪式。
然而,传说之中,在数百万人中,总有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存在,那份所谓的“温柔”将不再只是恩赐,而是诅咒与祝福并存。
血红的忘川花因此被赋予新的名字:“鬼撑伞”。
它如同圣光般皎洁,却也如恶魔般深邃,盛开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这是一片满载罪恶的花海,却又承载着世间最长情的故事,悲伤与邪恶交织其间,无尽蔓延。
踏上这条黄泉路的人,灵魂将陷入永世轮回的宿命。世人称此为“重生”,它既是改写人生的契机,也是反复重复命运的枷锁。
它带来希望,却也束缚解脱。
每当一个灵魂走过奈何桥时,那些曾经被放下的执念便会化作一株株忘川花,静静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上,诉说着人性中最本真的渴望。
久而久之,这些执念铺满了整片大地,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赤色花海,燃烧着所有人的记忆、遗憾与期盼。
黄泉——
季云卿右手轻轻扶起一株忘川花,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映衬得这血色妖花愈发艳丽夺目。
他的眉间难得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像是被迷雾笼罩的湖面,深邃而不可捉摸。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方,但内心深处却始终盘踞着一个无法抹去的记忆碎片。
它重要得令人窒息,却又恍若隔世般模糊不清。
即便如此,这隐秘的牵绊让他难以彻底释怀——仿佛潜意识里有个低语声在召唤,将他牢牢锁在这片混沌之间。
正当思绪飘远时,季云浅拉了拉他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沉吟。“哥哥,”她睁大眼睛,语气认真,“你说乾元和坤泽怎么样?”
季云清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不过是被欲望驱使退化的疯子罢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怔住了。这种本能般的回答,竟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以前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他低头看向季云浅,见她仍低头思索的模样,便压下心头异样,客观补充道:“当然,他们也有许多优势:社会地位崇高,先天的相貌、智力以及运动能力都极为出众……”
不等他说完,季云浅扬起脸笑着道:“不,我要成为像哥哥那样厉害的中庸!”
季云清微微一愣,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回了喉间。
他明白,中庸虽显平凡,却是一条安稳的路。
而乾元与坤泽,无论多么耀眼,背后隐藏的却是无数不定因素。在某些特殊时期,一旦失衡,便会沦为失控的野兽,危险且难以遏制。
似乎早已洞悉了兄长的心思,季云浅挺胸抬头,满是骄傲地宣告:“我一定会比天乾和地坤更厉害!而且,整个九泉城,谁敢欺负我?就算真有,哥哥你帮我教训他们就好了!”
闻言,季云清沉默片刻,心道九泉城里,有几个能镇得住这个混世魔王
正想着,季云浅忽然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眼巴巴望向他:“哥哥,你一定不忍心看我被人欺负吧?对吗?”
看着那不加掩饰的稚嫩神情,季云清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正当他准备冷酷回应时,却终究没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就听季云浅面色沉重地说道:“不过哥哥你太忙了,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不然就没人给我买糖葫芦了我可以找梦婆婆和阎爷爷,让他们给我撑腰。”
狡黠的笑容在季云浅的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换上一副”看我多体贴你的表情。“
“别,你惹了麻烦就去找你爷爷,别来打扰你婆婆清静。”
一道奶声奶气却又慵懒至极的声音从季云浅背后悠悠传来。
季云清与季云浅闻声,立刻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齐声唤道:“梦婆婆。”
来人正是“梦魔”酒吧的老板——梦婆婆。
无人知晓她的真实年龄,但她的外貌却是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面容精致可爱,尤其是一双闪烁着神秘光芒的紫色眸子,令人过目难忘。
她那如紫罗兰般的大波浪卷发间夹杂着几缕白色发丝,耳垂上垂挂着一对以黄色珠子为结的紫色流苏耳饰,身披一件典型的藏式长袍,显得独特而神秘。
可爱的外表与周身散发出的成熟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梦婆婆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在婆婆我面前还做样子”
季云浅刚安静了片刻,便又咋咋呼呼地嚷起来:“婆婆,婆婆,我马上要分化第二性别了!”
梦婆婆闻言,眉梢轻轻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几年你的个子也见长。”
季云浅今年已经满十岁,但那纤细娇小的模样,顶多像个八岁的孩子。
平日里最讨厌被人提及身高的她,此刻却一反常态,没有半点恼意,只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梦婆婆,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的回应。
这很反常。
梦婆婆倒是看出来个所已然,屈指弹了弹季云浅的额头,丢出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不明物体。
语气连着些许无奈。”这是人间不错的发明,是一种饮品,奶茶“
季云浅欣喜地接过,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形:“谢谢婆婆!”
梦婆婆似嫌弃般摆了摆手,不与季云浅计较。季云浅讪笑几下,利索地折开包装,插进吸管,一气呵成。
浓郁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缓缓散开,季云浅愉悦地眯起眼睛,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季云清却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明了,他轻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向正事:“梦婆婆,小浅的情况特殊,她的分化过程与常人不同,只怕会有意外发生。以您的见识,能否给些指点?”
梦婆婆并未急于回应,而是微微偏头,目光深邃如潭水般看向季云清,反问道:“你怎么不去找你阎爷爷?那老头子权势通天,想查什么难不到他吧?”
季云清闻言,眉梢微蹙,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坦然说道:“前些日子,我与阎爷爷起了争执,现在怕是还气着呢。”
梦婆婆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开口:
“小浅本就是物灵,只要她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什么时候分化都无关紧要。但以她目前的状况来看,确实只能借助外力辅助。平日里,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只要不过分便可。保持心情愉悦,分化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季云清当时觉得梦婆婆的语气似乎有些怜悯,但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明白是在可怜他的钱包。
得到答案的季云清刚打算离开,季云浅就开口向梦。婆婆询问“婆婆,这奶茶里黑黑的,圆圆的,是什么啊?QQ弹弹的,怪好吃的“
梦婆婆意有所指:“是珍珠”
“珍珠啊,那还有…”话没说完,李云浅迷茫地脸了下眼,口中喃喃道:“珍珠...”然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梦婆婆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开口解释:“不是你的珍珠,是一种配料”
听到这话,季云浅这才如释重负般喝了口手中的奶茶。梦婆婆又从跨篮里的忘川花中翻找出了一个玻璃标本,里面是一朵盛放的蔷薇。
“婆婆我可从不偏心,诺,你的“望着递过来的标本,上面有一行字,季云沉默不语地接过了
【万象更新,祝破产成功]。
梦婆婆望着那微皱的眉头,莞尔一笑,习以为常地解释“黑蔷薇,是绝望的,诅咒的,爱”
季云清自动忽略掉梦婆婆语调中的调侃,依归垂头不语,把玩着手中。
梦婆婆自顾自地反问:“婆婆我处理过了,不管盛夏还是凛冬,它将永不调零,挺适合你的,不是吗?”
标本内的黑蔷薇获得了永生,直至泯灭,不得解脱。
季云清一时看得出神,轻笑出声“是挺适合的”
即使什么都不记的了,但执念却如此之深。
幸许只有“爱”能解释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