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洞
“老白?!!”
郭芙蓉那一声夹杂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如同划破绝望阴云的闪电,狠狠劈在众人几乎要僵死的心坎上!
佟湘玉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死死盯住那个从塌方乱石堆里钻出来的、狼狈不堪却熟悉无比的身影!
是白展堂!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展……展堂!”佟湘玉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眼泪更加汹涌,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李大嘴更是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扯着嗓子吼道:“老白!你……你没死啊!”
吕秀才趴在地上,眼镜都歪了,也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老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白展堂显然也刚从山体内部的惊魂中缓过神来,看着下方被堵在绝路上、伤痕累累的伙伴,还有佟湘玉怀中那生死未卜的莫小贝,一股怒火和急切瞬间冲上头顶!
他顾不上拍打满身的泥土碎石,指着那个被他推开的洞口,嘶声大喊:“快!快进来!这里有路!!”
有路?!绝处逢生!
这简单的两个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众人几乎熄灭的希望!
“进洞!”
郭芙蓉反应最快,一把搀起几乎脱力的佟湘玉,护着她怀中的小贝,朝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就冲!
李大嘴也顾不上背上的伤痛,怒吼着挥舞斧头,如同人形坦克般撞开挡路的碎石,为她们开路。
吕秀才连滚带爬地跟上。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去!”
杀手头目气急败坏地嘶吼!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他怎能甘心!
剩余的杀手如同疯狗般扑了上来,刀光剑影直指佟湘玉后背!
“滚开!”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从众人身后炸响!
柳随风如同浴血的战神,终于摆脱了那三个悍不畏死的杀手的纠缠!
他青衫上已染上点点血痕(大多是敌人的),束发的带子也断了,几缕发丝沾着血污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气势反而更加迫人!
他身形如电,后发先至,瞬间越过佟湘玉等人,挡在了洞口与追兵之间!
“浩然剑域!”柳随风双手猛地一合,随即向外一分!一股磅礴浩瀚、如同实质般的纯阳剑气瞬间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剑气激荡,形成一片无形的、充满凛然正气的场域,将洞口前方数丈之地完全笼罩!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杀手一头撞进这无形的剑域,顿时如同陷入泥沼,动作瞬间迟滞!
紧接着,无数道细密的、由纯粹剑气形成的无形锋刃在他们身上凭空出现!
“嗤嗤嗤嗤——!”
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
两人的黑衣瞬间被割裂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如同细密的血雾般喷射而出!
惨叫声凄厉响起!
“剑气化域?!他是宗师!”
杀手头目骇然失色,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他猛地刹住脚步,惊恐地看着那片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无形场域,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身后的杀手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惧。
柳随风脸色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显然强行施展这“浩然剑域”,对他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已受内伤!
但他身形如山岳般屹立在洞口,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被震慑住的杀手,声音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过此界者,死!”
他的气势如同出鞘的神剑,锋芒毕露,杀意滔天!
竟凭一己之力,硬生生镇住了所有追兵!
趁此机会,佟湘玉抱着小贝,在郭芙蓉和李大嘴的搀扶下,一头冲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吕秀才也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柳大侠!快进来!”
郭芙蓉在洞口焦急地喊道。
柳随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维持着剑域的威压,身形向后急退,瞬间也退入了洞口之中!
“别让他们跑了!”
杀手头目不甘心地嘶吼着,却只敢在剑域边缘逡巡,眼睁睁看着柳随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那无形的剑气场域并未立刻消失,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如同横亘在洞口的一道死亡屏障。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洞壁粗糙嶙峋的轮廓。
一股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火折子!谁有火折子?”
白展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他刚才推开巨石,显然也耗尽了力气。
“我……我有!”
吕秀才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着的火折子,用力吹亮。
微弱的橘黄色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小片黑暗,映照出几张惊魂未定、沾满尘土和血迹的脸。
火光下,佟湘玉紧紧抱着莫小贝,急切地低头查看。
小贝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不安的阴影,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淡紫色。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小小的身体在佟湘玉怀里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体温一会儿滚烫如火炭,一会儿又冰冷如寒冰。
柳如烟扎在她手腕上的那枚乌黑的冰魄针,针尾正微微颤动着,散发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寒雾,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小贝!小贝你醒醒!别吓嫂子!”
佟湘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心如刀割。
柳随风顾不上调息,一步上前,再次并指虚按在莫小贝头顶,纯阳温煦的浩然正气源源不断地输入,稳住她体内冲突的气血和煞气。
他眉头紧锁,声音凝重无比:“煞气淤积更深了!冰魄针的效力在减弱!必须立刻找一个绝对安静安全的地方,设法疏导!否则……她撑不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这……这是什么地方?”
郭芙蓉举着火折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洞口不大,仅容两人并肩,但进来后空间却陡然开阔。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甬道之中。
甬道高约丈许,宽逾两丈,两侧洞壁布满了明显的凿痕,地上散落着碎石和朽烂的木头支架。
空气中弥漫的金属锈蚀味更加浓重。
“是废弃的矿洞!”
白展堂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指着洞壁上一些深褐色的、如同铁锈般的斑驳痕迹,
“刚才塌方,我差点被活埋!情急之下胡乱扒拉,没想到推开石头后面是个空洞!这锈迹……像是铁矿渣!这应该是很多年前废弃的铁矿矿洞!”
“矿洞?”
李大嘴喘着粗气,扯下衣服下摆胡乱包扎着肩头的伤口,“那……那里面能通到哪里?”
“不知道!”白展堂摇头,脸上也带着后怕和茫然,
“我刚才掉进来,里面黑漆漆的,没敢乱跑,就听到外面动静,赶紧推石头出来了。”
“不管通到哪里!总比在外面等死强!”
郭芙蓉咬牙道,火光映照着她沾着血污却异常坚定的脸,“掌柜的,我们往里走!找个地方先安顿小贝!”
佟湘玉用力点头,抱紧莫小贝:“走!”
此刻,任何一条路,都比留在原地等死强!
柳随风沉声道:“我断后!郭姑娘持火在前,李兄弟护住佟掌柜左翼,白兄弟右侧警戒!吕先生居中!快!”
众人立刻按照安排行动起来。
郭芙蓉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微弱的光芒努力刺破前方的黑暗。
李大嘴忍着伤痛,提着斧头护在佟湘玉左侧。
白展堂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身形隐入佟湘玉右侧的阴影中,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感知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吕秀才抱着包袱,紧紧跟在佟湘玉身后。
柳随风则走在最后,一边维持着输入莫小贝体内的浩然正气,一边警惕地留意着洞口方向——
那里,剑域的气息正在缓缓减弱,杀手们的脚步和呼喝声隐隐传来,显然他们并未放弃!
矿洞内异常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脚步声和火折子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污浊而沉闷,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朽气息。
脚下的地面并不平整,布满了碎石和坑洼,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进速度很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甬道似乎出现了岔路。
“有岔路!”郭芙蓉停下脚步,举着火折子照了照。
两条黑黢黢的甬道延伸向不同的方向,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走哪边?”李大嘴紧张地问。
白展堂从阴影中闪出,凑到岔路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面厚厚的积尘。
他指着左边那条甬道:“这边!有新鲜的拖痕!还有……脚印?”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左边甬道入口处的积尘上,有几道非常模糊、似乎被什么重物拖拽过的痕迹,旁边还有一些几乎被灰尘覆盖、难以辨认的脚印轮廓。
“新鲜的?”
佟湘玉心头一跳。
这废弃多年的矿洞,难道还有别人?
柳随风眉头紧锁,感知了一下,沉声道:“洞内气息复杂,煞气、死气、地气混杂……无法准确感知。但左边这条,似乎……有微弱的气流?”
他作为宗师级高手,对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
“有风?那可能通到外面!”
郭芙蓉眼睛一亮。
“也可能是更大的空洞……”
白展堂补充道,眼神依旧警惕,“不管怎样,有气流总比死胡同强!走左边!”
众人不再犹豫,选择左边甬道继续前进。
这条甬道更加曲折幽深,洞壁上的凿痕也更加粗糙,仿佛开凿到一半就废弃了。
空气中的铁锈味和腐朽木头的气味更加浓重,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腥甜气?
越往前走,光线越暗,火折子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几步之地。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来无形的巨大压力。
莫小贝在佟湘玉怀中的抽搐似乎更频繁了,体温的变化也更加剧烈,那枚冰魄针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针尾散发的寒雾几乎凝成了霜花!
柳随风的脸色也更加苍白,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维持浩然正气护持消耗巨大。
“柳大侠……”佟湘玉看着柳随风嘴角又溢出的一缕鲜血,心如刀绞。
“无妨!”
柳随风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撑得住!”
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一种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滴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有水声?”
郭芙蓉精神一振,举着火折子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开朗!
火折子的光芒努力驱散黑暗,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厅堂般的矿洞空间!
这空间比之前的甬道宽敞了数倍,洞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
洞壁上依旧布满了开凿的痕迹,但中央区域却相对平整。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洞厅的中央,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约莫丈许方圆的水潭!
那“滴答”声,正是从洞顶石钟乳上滴落的水珠,落入潭中发出的声音。
水潭的水面在火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不见底的幽蓝色。
潭边散落着一些腐朽的矿车木架和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器碎片。
“有水源!”
郭芙蓉惊喜道,“掌柜的!快!把小贝放下!柳大侠,快看看小贝!”
佟湘玉连忙抱着莫小贝,在李大嘴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潭边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石块上。
柳随风立刻俯身,再次探查莫小贝的状况,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不行!冰魄针效力将尽!她体内淤积的煞气如同困兽,正在疯狂冲击!冰寒之气也深入肺腑!寒热交攻,心脉岌岌可危!必须立刻施针疏导!否则……”
“柳夫人!快!”佟湘玉急得眼泪直流。
柳如烟快步上前,迅速打开那个刻满符文的黑色针盒,里面仅剩最后一枚乌黑的冰魄针!她捻起针,指尖微微颤抖,眼神无比凝重:“最后一针!需刺入‘膻中穴’,强行贯通心脉,疏导淤塞!但此穴乃生死大穴!稍有不慎,或者她体内煞气反抗过剧……”
后果不言而喻!
“没有选择了!”柳随风沉声道,眼神决绝,“施针!我来护住她心脉!白兄弟,李兄弟,郭姑娘,护法!绝不能让任何东西打扰!”
“好!”
白展堂、李大嘴、郭芙蓉立刻散开,呈三角之势,将柳如烟、柳随风和莫小贝护在中间,武器出鞘,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无边的黑暗。
吕秀才也紧张地抱着包袱,缩在角落里。
洞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滴落入深潭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
她眼神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手指稳如磐石,拈着那枚乌黑的冰魄针,缓缓地、精准无比地刺向莫小贝胸口正中,那生死攸关的“膻中穴”!
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呜——!”
一声极其低沉、悠长、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呜咽声,猛地在这空旷死寂的洞厅中响起!
那声音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噩梦中发出的呻吟,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悲怆和……难以抑制的暴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