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里的温度

风控部的同事起初对苏漾满是质疑，觉得她是“走后门”进来的。毕竟一个高中没毕业，之前只是个默默无闻、总被当作姐姐影子的女孩，突然空降风控部，任谁都会多些揣测。

可苏漾没去辩解，只用三天时间，把风控部堆积三年的杂乱报表，来了个彻底“大变身”。她用不同颜色的彩纸折成纸鹤，代表不同类型的支出：红色纸鹤象征大额采购，蓝色纸鹤代表日常开销，绿色纸鹤则是项目经费。每只纸鹤翅膀的角度，对应着金额大小，角度越大，金额越高。这些纸鹤被她精心摆放，组成一幅立体的数据图，摆在会议室时，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是……艺术？”新来的实习生瞪大眼睛，绕着纸鹤图转了好几圈，忍不住惊叹。

苏漾摇摇头，指着一只红色纸鹤说：“这些是异常支出，翅膀角度超过45度，就像折纸时用力过猛会变形，数字也会露出马脚。你们看，这只红鹤翅膀角度快60度了，对应的账目肯定有问题。”

众人凑近一瞧，果然，那笔支出的备注模糊，金额也与同类型项目相差悬殊。

林砚舟父亲来视察时，站在这幅“纸鹤报表”前，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姐姐说你只会折纸，看来她错了。”

“姐姐没错。”苏漾递给他一只黄色纸鹤，眼神清澈，“她只是没看到，折纸也能算出水流的速度，也能理清这些繁杂的数据。”

那天下午，林砚舟带苏漾去见一位老工程师。车子在狭窄的巷道里七拐八拐，停在一栋爬满青藤的老房子前。推开门，满屋子的图纸与模型，带着陈旧却厚重的气息。

老工程师头发花白，戴着副老花镜，听完苏漾对澜沧江大桥桥墩漩涡的分析，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光。他猛地一拍大腿：“我们当年设计时，确实忽略了局部水流的频率！小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兼职做数据建模？”

苏漾的心跳瞬间加快，像要冲出胸膛。她看向林砚舟，他眼里的鼓励明明白白。深吸一口气，她听见自己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我愿意！”

从老工程师家出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碎成一地金箔。苏漾兴奋得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林砚舟笑着跟在后面，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真的可以吗？”苏漾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林砚舟，眼里有忐忑，也有期待。

“当然可以。”林砚舟上前，揉揉她的头发，“你对数据的敏感度，对水流的理解，都是别人没有的。这是你的天赋，要好好抓住。”

苏漾重重点头，她知道，这不仅是一个工作机会，更是对自己多年坚持的肯定。那些躲在被子里看建筑杂志的夜晚，那些对着澜沧江测算水流的周末，都在这一刻，有了最美好的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苏漾像上紧了发条的钟，白天在风控部分析报表，用折纸模型帮同事们解决一个又一个数据难题；晚上去老工程师的工作室，跟着他学习专业的数据建模知识。老工程师对这个好学又有天赋的姑娘很是喜欢，倾尽全力教导，苏漾进步飞速，很快就能独立承担一些小型项目的建模工作。

而林砚舟，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每天下班，他总会准时出现在风控部楼下，有时带份熬得软糯的热粥，有时递上一瓶醒神的薄荷糖。苏漾心疼他辛苦，让他不用总等，他却笑着说“顺路”，转身时，耳根悄悄红了——其实他的办公室在城市另一头，为了等她，每天都要绕好大一个圈。

一个雨夜，苏漾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楼，却看见林砚舟在车里睡着了。车内的顶灯昏黄，照着他安静的睡颜，副驾驶座上，搭着件他的外套，上面别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胸针，一看就是新手折的，翅膀都没对齐。

苏漾轻轻打开车门，把外套盖在他身上，却发现座位底下有本笔记本。好奇心驱使下，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画着纸鹤的草图，旁边标着详细尺寸：“翅膀角度30度最稳，底部配重需占总重量的15%”，字迹工整，带着林砚舟特有的严谨。

一瞬间，苏漾的眼眶湿了。这个连她咖啡里加几块冰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原来一直在偷偷学她最爱的折纸，只为了能离她的世界更近一些。她轻轻合上笔记本，像合上一个珍贵的秘密，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车内的空气静谧而温暖，这一刻，苏漾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爱，这份爱藏在纸鹤胸针的褶皱里，藏在笔记本的尺寸标注中，温暖而坚定，如同澜沧江的水流，默默滋养着岸边的土地，也滋养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