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翁吉亦惕部的女婿,朱厚熜已成为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的坚定拥护者,但听俞大猷毫不客气地评点双方成败原因,又担心他说的过于直白,让合撒尔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就笑着打圆场说:“合撒尔汗王不必对此耿耿于怀,你们扎答阑部也不只他一人参加比赛,且请稍安勿躁,静观以后的比赛,朕相信你部其他的选手之中也能出一匹象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一样的黑马,为你部争光呢!”
接着,朱厚熜又对玉苏说:“玉苏,你们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叫什么名字?”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玉苏仿佛被他的话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部民,我……哦,臣妾不知道他叫什么……”
侍立一旁的杨尚贤看得分明,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正是昨日追赶明朝迎亲队伍,给玉苏娘娘送来童年玩物的那位赤列都。他的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疑惑:既然那位赤列都自称是亦不刺的亲卫,昨日玉苏娘娘听闻他的姓名花容变色,显然对此人并不陌生;而且,比赛一开始,玉苏娘娘就十分关注,刚才皇上又将望远镜赐给了她,她应该能看清楚那位布赫沁到底是谁,为何此刻皇上问起,她却矢口否认?难道说,玉苏娘娘与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事关玉苏娘娘的清誉,更关系到皇上圣名及威严,杨尚贤不敢往下想了。好在玉苏的惊慌失措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反问道:“皇上问他姓名干什么?”
朱厚熜没有注意到玉苏的失态,说道:“他能以弱胜强,实在令朕叹为观止,朕想把他请上来,重重赏他。你意下如何?”
“不必了。”玉苏柔声说:“臣妾代那位部民谢谢皇上的好意。不过,比赛才刚刚开始,皇上就赏赐他东西,难免让其他人心里不痛快,还是等他赢得了以后的比赛再说吧。”
朱厚熜想想也觉得玉苏说的很有道理,尽管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是自己爱妃的娘家人,但自己作为标榜“四海一家”的皇帝,心眼也不能太偏了,伤害了大多数部落选手的感情,就点点头,说:“好,那就等他再创佳绩之后,一并重赏。”
这个时候,摔跤场上,获胜的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以手抚胸,向着贵宾观礼台的方向行了一礼。
根据俺答刚才介绍的布库比赛规则,获胜者向众人行礼之后,应该跳着摔跤舞,如雄鹰展翅高飞一样出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其他各对选手比赛结束之后再继续交错配对,进行下一轮的比赛,直至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但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深深地凝望了贵宾观礼台一眼,转身离开了摔跤场。
见明朝君臣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俺答解释说,一定是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还报名参加了赛马和射箭比赛,因为参加布库比赛的布赫沁有1024位之多,分成两组也有512对,第一轮的比赛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结束,他就趁这个时间去参加其他比赛了。
原来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还是个三项全能选手,朱厚熜更感兴趣了,从身旁的严世蕃那里要过了望远镜,搜寻着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的身影。
果然,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来到了设在那达慕会场一角的射箭场,准备参加射箭比赛。
听俺答介绍,射箭比赛分静射、骑射、远射三种。静射时,射手立地,放箭射向箭靶,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骑射时,射手骑马上,在马跑动中发箭;远射则是由射手自定箭靶距离,以射中靶心且射程远者为胜。射箭比赛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自备马匹和弓箭都可报名参加,弓箭的样式、弓的拉力以及箭的长度和重量均不限。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
不管是防备外敌侵略或野兽袭击畜群,还是靠剽掠或狩猎维持生活,蒙古人依靠的就是手中的弓箭,草原上的男人,无论老幼,个个都是神箭手,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因此,射箭比赛最能体现蒙古各部的军事实力,因而也是明朝君臣最关注的比赛项目。但是,考虑到不能保证那些本该射向靶心的利箭会不会突然改变方向,镇抚司坚决反对皇上和各位文臣武将离开贵宾观礼台到赛场中去,他们只能借助望远镜来观看比赛。饶是如此,那一支支射中靶心的利箭仍让他们心惊不已,尤其是俞大猷,脸色越来越凝重,就象那些利箭射中的不是靶心,而是他麾下将士的身体一样。
兴许是刚才的摔跤比赛中,明朝君臣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翁吉亦惕部的一边,为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获胜而欢呼,使扎答阑部的汗王合撒尔大为不满,此刻他见到明朝君臣那样专注而紧张的神色,觉得十分解恨,就笑着说:“陛下,我曾听说过一个笑话,不知陛下想不想听听?”
朱厚熜以为他是觉得无聊,想说点轻松的话题,就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说:“哦,且说来听听。”
合撒尔捋着胡须,笑着说:“这个笑话是说贵国军中有一位大将,领兵打仗陷入重围,正在惶恐惧怕,束手无策之时,突然有一位神明现身相助,使他从敌人重围之中逃了出来。事后那位将军感激不尽,请教那位神明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搭救自己。那位神明说自己是垛子神,因感谢那位将军从来没有射中过自己一箭,所以在将军危难之时才现身相救,以示报答……”
说到这里,合撒尔越发狂妄地大笑起来:“哈哈哈,陛下觉得这个笑话好笑不好笑?”
如此恶毒的笑话,再加上那刺耳的笑声,简直就象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明朝君臣的脸上,众人都勃然变色,俞大猷和杨尚贤、谢宇翔等人的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之上;而合撒尔的几名亲卫也同样握住了腰刀的刀柄,眼看一场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朱厚熜到草原做客这些天里,类似这样的语言挑衅遇到了好几次,别说是草原上土默特部之下,实力数一数二的扎答阑部,就算是如今已成了自己大舅子的亦不刺,当初也以翁吉亦惕部人不过万人、兵不过数千的本钱,就敢来挑战大明天威和自己这个明朝皇帝的忍耐度,让他实在不胜其烦,更痛恨这些家伙都没有俺答那样明白事理。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争取两族和平的机会,就用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俞大猷等人做出进一步激烈的反应,然后平静地说:“合撒尔汗王说的不错,我们汉人确实不象你们蒙古人那样,人人都擅长骑射之术。但是,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们汉人同样有你们蒙古人无法企及的优势。比如说,我们的将士不擅射箭,我们就大力发展火器,给将士们换装上火器以弥补远程攻击力的不足。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嘛!”
扎答阑部没有参加俺答的军事同盟,也没有参加嘉靖二十三年北京城下那场激烈的战斗,朱厚熜担心合撒尔那个蛮夷酋首不见得能听得出来自己平静的话语之中隐含的强硬态度,还以为自己是示弱服软。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子!于是,他又看着合撒尔,撂下了一句狠话:“汗王日后若有兴趣,不妨聚齐贵部人马,约定时日,与我大明兵马会猎于野,看看我们汉人的火器能否敌得过贵部勇士的弓箭。”
这就是在当众向扎答阑部提出挑战了,合撒尔的那张脸涨得猪肝一样,正要跳将起来,就听到俺答说:“各位快快请看,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在射箭比赛中也赢了一场!”
俺答突然插话进来,缓和了观礼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朱厚熜也不想徒逞口舌之能,把合撒尔逼得太甚,破坏了汉蒙两族和平大业,就卖了个面子给俺答这个主人,拿起了望远镜,只见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扬起了手中的弓箭,在向贵宾观礼台的方向挥舞致意,周围的人都为他欢呼喝彩,更有热情的蒙古少女给他献上了洁白的哈达,显然是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回头看到玉苏那一脸的潮红之色,朱厚熜知道她也为自己部落里的选手的再次胜利而高兴,就说:“玉苏,回去之后让你的侍女打听一下你们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布赫沁叫什么名字,有机会的话,朕要见一见他。”
杨尚贤突然插话进来,说:“回皇上,奴才知道他的名字。”
“哦,你知道?难道那天和你交手的人是他?”朱厚熜疑惑地说:“不对啊,你曾对朕说过,那天与你交手的是一位黑壮大汉,铁塔一般,那位布赫沁分明是一个俊朗的小伙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难道说,你为了向朕表功,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就把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说成了黑旋风李逵?”
杨尚贤说:“回皇上,那天和奴才交手的人并不是他。不过,他后来奉国舅爷之命给玉苏娘娘送来一些东西,奴才曾见过他,听他自报家门,名叫赤列都,是国舅爷的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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