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朱厚熜颇为遗憾的说:“这几年里,朕一直提倡‘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更在国立小学,各省府州县的县学、府学和乡学,还有京师大学堂这些各级学校大力开展体育运动,让数百万、上千万的莘莘学子不要只顾着埋首书斋,死啃书本,也要注意锻炼身体,强健体魄。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宋朝以来,重文轻武的思想观念流传了几百年间,已根深蒂固,人们一时还未能意识到体育的重要性,;还是那些士子学人自矜身份,‘野蛮’二字令他们闻之生厌,还是他们效果实在不佳。因此,朕就想到要学习和借鉴你们草原那达慕大会的形式,定期组织开展全民运动会,以此推动体育事业的发展。当然,我们汉人天生不善骑射,比赛项目就不能局限于你们蒙古的‘男儿三艺’,可以改为跑步、跳远、投掷、游泳等平民百姓都熟悉且喜闻乐见的那些运动方式,这样就能引起更多的人参与了……”
朱厚熜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就听到身旁的俞大猷低声提醒自己:“皇上,国舅爷已经下场了……”
自己的大舅子也要参加比赛吗?朱厚熜忙打住话头,从张居正手中要过望远镜,看到场中被俺答称为“布赫沁”的摔跤手已排定了座次,准备开始比赛了。首先下场的一对选手,正是玉苏的哥哥亦不刺和另一位大汉,两人已经搂抱在了一起。
朱厚熜好奇地问道:“玉苏,你哥哥不是早就获得了‘巴图鲁’的称号了吗?他也要参加比赛啊?”
没有听到玉苏的回答。
朱厚熜诧异地转头过去,只见玉苏目光呆滞地看着场下的某个方向,显然没有听到朱厚熜在和自己说话。
他又叫了一声:“玉苏。”
还是没有听到玉苏的回应。
俺答担心大明皇帝尴尬,进而责怪玉苏失礼,忙接过话头,说:“陛下有所不知,按照我们那达慕大会的规矩,布库比赛开始前,由曾经获得过‘巴图鲁’称号的英雄首先下场进行表演,为大家助兴。陛下请看,亦不刺将军和对手脖子上都戴着各色彩条制成的‘江嘎’,只有在超过512人参加的布库比赛中当上布盔,才有资格佩带这样的项圈,是我们蒙古人人敬仰的无上荣誉啊!”
对于玉苏的失态,朱厚熜起初是以为她正在替参加比赛的哥哥担心,但听了俺答的解释之后,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疑惑:既然只是无关胜负的表演,玉苏又何必如此紧张?
不过,他顾不上多想这个问题,因为场下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两位担任裁判的老者冲了上去,强行把亦不刺和他的对手拉开了。他惊奇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违反了比赛规则?”
俺答笑道:“陛下,这也是我们布库比赛的规矩,他们只是进行表演,拉开他们,正式比赛就开始了。”
果然,亦不刺和他的对手下场之后,众多围看的观众一起拍手呐喊,并高唱起了摔跤歌,欢迎英武的布赫沁入场比赛,整个摔跤场马上沸腾起来。
众人的歌声、呐喊助威声中,一对布赫沁分别从左边第一个位子和右边最后一个位子上跳起来,以蒙古人特有的小步跑到排尾,然后转过身来,向着贵宾观礼台的方向模仿雄鹰的动作,跳着鹰舞,腰胸稍直,两臂上下摆动,做出雄鹰展翅的姿态,象鹰一样威武地跃入场内。
这个不必俺答解释,朱厚熜在另一个时空早就从电视里看到过许多次,知道这是蒙古的摔跤舞,摔跤选手们跳着这样的舞蹈来展示自己龙腾虎跃,凤舞鹰飞的英姿,显示威风。
这一对布赫沁入场之后,先向主席台行礼之后,摔跤比赛就正式开始了。两个人象放出来角斗的公牛一样,慢慢地相互接近,俯身前视,斜儿着眼,射着令人害怕的目光,沿着摔跤场转动着,十分警惕地寻觅着战机,迫不及待似地撮着手。因此是一跤定胜负,这一对布赫沁刚开始时都很谨慎,先互相试探着向前进攻,一经接触,又马上分开,躲闪在一旁等待更为有利的时机。
经过了最初的试探之后,两人又一下子扭斗在了一起,各自使出踢、挑、挂、揿、闪、腾、挪等各种绝技。突然间,从左边第一个位子上起来的那位布赫沁抓住了对手的腰带,奋力将他抡了起来,不停的旋转,想转得对方失去平衡、失去控制时,猛一下把对方摔倒。只要这一招得手,这次摔跤瞬间便可结束。
“啊!”玉苏突然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朱厚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提高了声调问道:“玉苏,参加比赛的是你的朋友吗?”
玉苏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歉意地一笑,说:“被举起来的那位布赫沁是我们翁吉亦惕部的人。”
“哦,那朕和你一起为他加油,希望他能获胜。”说着,朱厚熜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玉苏。
话虽这么说,朱厚熜也知道不过是在安慰玉苏而已。左边的那位布赫沁长得十分高大魁梧,裸露的胳膊足足有碗口粗,露出的肌肉十分发达;相比来说,他的对手就显得过于矮小瘦弱了。而且,从俺答刚才的介绍中得知,所有参加比赛的布赫沁是以以前的成绩排定座次,既然一个能坐到左边第一个位子;另一个只能在右边叨陪末座,实力悬殊可想而知。此刻那位矮小瘦弱的布赫沁又被身高力大的对手举了起来,脚下无根就没有办法发力,大概怎么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看来,一心期盼着自己部落的人获胜的玉苏只能遗憾地失望了。
正在朱厚熜心中替玉苏惋惜之际,左边的那位布赫沁已经重重地把对手向地下一掼,接着,一条腿就伸了过去,使出一招“下袢”,要将对手摔倒在地。
谁知道,那位来自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脚一落地,就宛如脚下生根一般,稳稳地站定了,轻巧地闪躲过了对手的下袢,一手抓住对手的肩膀,也使出同样的招数。那位身高力大的布赫沁本以为自己一定能轻松获胜,不免有些松懈,加之刚才举起对手抡转,十分耗费体力,没有把对手转晕,却把自己转的筋疲力尽,此刻被对手轻轻用脚一绊,一下子就轰然摔倒在地。
“好!”朱厚熜率先叫起好来。玉苏跌坐回座位,惨白的脸庞渐渐有了血色。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哄然叫好,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讨好玉苏娘娘、迎合皇上,而是他们也都被这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摔跤比赛所吸引,更被那位来自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精湛的技艺和机智的表现所折服了。只有那位扎答阑部的汗王合撒尔生气地揪着自己的胡子,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来的时候吹牛说是一定要当布盔,连当二布盔都觉得没脸回去见人。这下可好,第一场就败了,扎答阑部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众人这才知道,那位失败的布赫沁是他扎答阑部的人。而扎答阑部自古便是草原势力强大的部落之一,成吉思汗的乞颜部崛起之初,两部为了争夺草原霸权,曾经爆发过“十三翼大战” 、“阔亦田大战”、“合兰真大战”等蒙古历史上有名的大战,波及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扎答阑部先胜后败,连当时的汗王扎木合都被成吉思汗俘虏并处死,成吉思汗也由此登上了草原霸主的宝座。之后扎答阑部虽臣服于成吉思汗,但一直心怀不满,几百年来,扎答阑部与黄金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只不过是慑服于黄金家族的威严和兵势,争斗从战场转移到了那达慕大会上而已。此次大明皇帝亲自前来参加那达慕大会,还给各项比赛的获胜者开出了丰厚的赏格。不用说,合撒尔对那位布赫沁寄于了厚望,指望着他能替扎答阑部争光,使扎答阑部在大明皇帝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如此不争气,刚一出场,就败在翁吉亦惕部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布赫沁之手!看到大明皇帝那一脸的兴奋之色,更看到了俺答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怎能不让合撒尔为之气恼?
“哎!合撒尔汗王可不要这么说。”朱厚熜笑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又不是打仗,只是一场体育比赛而已。体育比赛嘛,当然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了,只要选手尽力而为,至于胜负结果,也就不必计较太多了。胜固可喜,败亦欣然嘛!”
合撒尔却说:“陛下这话,我可不赞同。我们蒙古人一向都把那达慕大会当作打仗来看的,不能勇于争胜,还算什么蒙古汉子!”
合撒尔敢当面反驳皇上的话,朱厚熜还没有表示出不满,一旁的俞大猷就不乐意了,说:“汗王这话说的没错,但既然是打仗,就要善用兵法。你部那位跤手……哦,你们叫做布赫沁。那位布赫沁就不懂得运用兵法,只仰仗自己力大,一味强攻蛮干;反观那位翁吉亦惕部的布赫沁,情知自己力不如人,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便先示敌以弱,稳稳守住下盘,趁敌松懈之际再发起反击,只一招就得手,这正契合兵法之妙,胜负之数也就由之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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