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列都突然问道:“你真的答应放我们走?”
朱厚熜摇头苦笑道:“你可以不相信汉人皇帝的话,但是你不该怀疑一个同样喜欢玉苏的男人对她许下的承诺……”
“那么,我现在就要带玉苏走。”
朱厚熜点点头:“可以。我让俞将军给你们两匹马,并把你们送出大营。对了,志辅、韶安,你们那里有钱吗?不要银票,给他们现银吧……”
接着,他又对玉苏说:“我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走了,我怎么说也该送你一些东西,但你们要隐姓埋名,带着我给的东西,反而容易曝露身份。但那块玉佩你一定要收好,如果实在无法在草原立足,就到中原来找我,各地官府衙门应该认得这是皇家御用之物,不敢难为你们的……”
“皇上……”玉苏已然泣不成声。
赤列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反客为主,对玉苏说:“玉苏,你先进去把衣服换了吧。”
玉苏没有想到赤列都如此大胆,马上就要带自己走,胆怯地看着朱厚熜,不敢动步。
在我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朱厚熜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自己既然已经答应让他们现在就走,赤列都让玉苏赶紧更换服饰也在情理之中,便说:“你快去吧。趁着天黑,赶紧跟他离开这里。实话告诉你,你们若是被俺答的人抓住,朕不但救不了你们,反而要第一个提出以最残酷的刑法处死你,以维护我们大明天朝的尊严和朕这个皇帝的脸面。你们就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玉苏抽泣着叫道:“皇上……”
朱厚熜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说了,在我还没有反悔之前,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若是被人看见,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玉苏进去之后,赤列都突然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今夜冒死潜入你们的大营,不只是要见玉苏最后一面,而是要救她出去。”
朱厚熜生气了:“劳你费心。不过,朕这里不是阎王殿,玉苏在跟你走之前,还是朕的妃子,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可是这里马上就要成为战场了!”赤列都说:“我担心在乱军之中,玉苏会有危险,所以才冒死前来。”
俞大猷和杨尚贤两人同声惊呼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声点!”朱厚熜低声喝止了他们,然后问道:“你说的是亦不刺?”
见赤列都露出惊诧的表情,朱厚熜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非如此,你怎能知道他们的密谋?更不会找借口支开玉苏了。”
“不错。”赤列都说:“亦不刺将军已经知晓玉苏为什么甘愿嫁给你,但他却不知道这是汗王所为,把仇恨都记到了你的头上,誓言要用你们汉人的血来洗刷翁吉亦惕部所受到的耻辱。”
接着,他又神情黯淡地说:“我是亦不刺将军的奴隶,又是他的亲卫,本不应该背叛他。但我没有想到你对玉苏感情这么深,为人也是这么宽宏大度,所以才违背信义,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只是,玉苏嫁给你,是为了保护亦不刺将军和翁吉亦惕部全体部民,若是让她知道,她的牺牲并没有换得亦不刺将军的醒悟,也没有为翁吉亦惕部换来和平,她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
俞大猷忙追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共有多少人马?”
赤列都说:“明日正午时分就会下雨,你们的火器无法发挥威力,正是亦不刺将军定下的进攻时间。兵力大概在万人左右。”
俞大猷的眼中闪出一丝疑惑:“你们翁吉亦惕部所能调动的兵马不足三千,即便加上也由亦不刺掌管的巴鲁赤思部,也不过区区五千余人,他怎能纠集起一支万人大军?难道说,他已说动了俺答背叛朝廷?”
“没有。这一切都是亦不刺将军瞒着汗王干的。我估计他有三层用意,一是担心消息泄露出去,被汗王所阻止;二是汗王对他恩重如山,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愿意把汗王和土默特部牵连进来;三来也是为了一旦战败,汗王还能保护我们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的老弱妇孺不被你们斩草除根。”
略微停顿了一下,赤列都又解释说:“追随亦不刺将军起兵举事的,除了我们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的五千人马之外,土默特部只有少数平日与亦不刺将军心意相通的人参与,不足两千人,还有你们汉人的那个叛徒大同王仇鸾手下近千人,还有此次前来参加那达慕大会的各部汗王的人,大约有两千人。”
朱厚熜吃了一惊:“各部汗王也都参与了?他们刚刚与朕缔结盟约,还向长生天发过誓,难道就这样轻易背弃誓言、撕毁盟约?”
仇鸾何许人也,不过是一背主弃国的丧家之犬而已,他连同他手下那千把号人根本不足为虑,朱厚熜此行只字不提向土默特部索要叛徒明正典刑,一是为了给俺答保留几分颜面,二来又何尝不是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但各部汗王参与其中,就让他不能等闲视之--自己不惜屈尊亲赴草原,极尽笼络之能事,最后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让他怎能不痛惜万分?
赤列都说:“其实各部汗王都不赞成亦不刺将军的主张,只有扎答阑部的合撒尔汗王答应一同举兵。不过,亦不刺将军说动了那些汗王手下的许多人。”
朱厚熜略微松了一口气,俞大猷眼中的疑惑之色却更浓了,追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各部汗王支持,那些人就敢擅自行动?”
“前来参加那达慕大会的人,都是各部中的英雄好汉,亦不刺将军说你们汉人,尤其是你们汉人的皇帝屡屡侮辱我们蒙古人最崇拜的成吉思汗,许多人就被他鼓动起来了。”
“什么?说朕侮辱成吉思汗?”朱厚熜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赤列都的解释,朱厚熜简直欲哭无泪:自从来到草原之日起,为了拉拢蒙古各部,他时时处处都小心谨慎,言必称成吉思汗,做事也尽量效法成吉思汗,指望着能赢得蒙古人的好感,为实现汉蒙两族和平友好奠定基础。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孤诣,却被半年前的一次率性之举给毁掉了……
半年多前,朱厚熜率群臣送黄教高僧赴蒙传教,行至古北口,时逢大雪,被塞上风雪漫天的美景所感染,不禁随口吟诵了毛主席的那首震烁古今的名篇《沁园春.雪》,震惊了随行的那些科甲正途出身,个个堪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明朝官员,众口一词地称颂说“自古以来,骚人墨客,多以雪为题;诗坛文苑,多有咏雪之作。然则皇上大作堪称古今咏雪诗词之绝唱,其胸襟气魄的雄伟浩阔,可谓横绝六合,扫空万古,虽李杜苏辛千古诗家雄才未能相抗,况臣等愚顽凡夫乎?”;还说什么“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皇上移情入景,汪洋恣肆,笔力千钧,力诱纸背。更难得通篇浑融一气,目承万里,视通今古,驱策山原,豪情激荡,睥睨群雄,非常人可思,非常人可语。实为中华有词以来第一佳作”纷纷建议将这首御作明发邸报及《民报》,刊行天下。
这首《沁园春.雪》本来就是朱厚熜最喜欢的一首词,再被群臣这一番虽不乏吹捧的成分,却也都是心悦诚服的赞扬忽悠得昏了头,就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全国上下都熟知皇上那首赐给营团军的《七律?喜闻营团军攻克徐州》,尤其是那一联“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脍炙人口,被传诵一时;再读到这首无论气势还是文采更胜一筹的《沁园春.雪》,更是惊为天人,大江南北、两河上下,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都能倒背如流,即便是那些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也能背两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普及程度几乎达到了“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易天诗”的地步。这且不说,这首《沁园春.雪》还被拟韵度曲,在全国各处秦楼楚馆传唱,哪怕是再当红的女史、再头牌的校书,如果不会唱这首词,一定没有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前来捧场
朱厚熜靠着这首剽窃之作,赢得了天下臣民的齐声颂扬。可是,正所谓福兮祸所依,就因为《沁园春.雪》里面的那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竟引起了蒙古各部那些矢志要恢复成吉思汗荣光的强硬分子的愤慨,成为诱发他们袭击大明皇帝圣驾的一大原因!
对于那些人的迂阔顽固,朱厚熜无话可说,他只恨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以前读过的那些穿越类架空历史小说中,这首《沁园春.雪》**练出来的频率极高;而且,那些穿越大大们只要把这首词操练出来,不是众多英雄豪杰被他的冲天豪气所折服,当即跪地舞拜,从此矢志追随百折不挠;就是不少美女娇娃被他的绝世文采所打动,主动投怀送抱,从此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即便“猪脚”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也能被人视为绝非池中之物的天纵奇才,断言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总而言之,人人都能籍此一举成名,还能得到不少好处。怎么轮到自己,却落到了被万人大军围攻追杀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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