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由俞大猷、戚继光一手组建的营团军整编而成,大部分的军官将佐都出身于营团军,只有不多几个外来户,刘铤就是其中之一--他出身于四川泸州卫,几乎和俞大猷首创战车战法、组建战车营同时,他也在泸州卫组建起了一支与战车营大致相似的车军,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嘉靖二十七年,大明王朝嘉靖帝朱厚熜御驾巡幸草原,随行护驾的第一军战车营,在野战中击溃了前来袭击圣驾的各部“叛贼”,战车的威力得到实战检验。俞大猷在朱厚熜的支持下,将战车营扩编为步炮战车俱备的混成旅。鉴于刘铤有组建车军的经验,俞大猷专门奏请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将刘铤调到了第一军,任混成旅首任旅长。
按照大明新式军制,禁军各军下属独立骑兵旅和混成旅,与各师师长官阶相同,都是从三品的官缺。刘铤在泸州卫任指挥同知,已经是从三品,但因泸州卫地处内陆,除了防备当地土蛮作乱之外,少有建*立业、升官进爵的机会,所以,尽管是平级调动,刘铤仍喜滋滋地从四川赶到北京。
可是,由于这些年里九边一直承平无事,到了第一军之后,刘铤终日忙着操练兵士、演练战法,却总是捞不到仗打,不免时常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这一次远征日本,俞大猷考虑到战车战法是为与蒙元骑兵野战而创建,而日本战国时代马匹十分稀少,诸多战国大名之家之中,只有甲斐的武田氏养得起骑兵,规模还相当有限,加之战车移动困难,且对后勤补给要求很高,不适用于跨海远征作战之需,就奏请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同意,将混成旅留在了国内。刘铤当然不干了,跟俞大猷闹个不停,非要随军参战,哪怕是当个大头兵都愿意。因刘铤不是第一军的老人,又是自己求贤若渴一般将人家从四川挖到了第一军,俞大猷也不好意思拿出军门大帅的架势,板着面孔拒绝刘铤,于是就让他改任第一师副师长,随军入朝,又辗转来到了萨摩。
刘铤脾气火爆,又兼力大无比,一柄重达六十斤的板门大刀也能舞得轮转如飞,在军中久负盛名。此刻他见到那个小鬼子竟然如此嚣张,面对万余大军竟敢单独前来搦战,当即火冒三丈,伸手从两名亲兵的肩上取过了自己的大刀,对一旁的师长郑福仁说道:“那个龟儿子是耗子给猫舔盘子(脸),活得不耐烦喽!待老子出去会一会他!”
按说布阵完毕,没有主帅俞大猷的将令,全军不得随意出击。可是,郑福仁刚才在俞大猷面前,先是为着单独出战,继而又漏嘴说了个“北虏”,接连两次吃了瘪,心里正不痛快,急于发泄出来;加之刘铤身份不同,官阶又与自己不相上下,不能不卖几分面子给他,就故意说道:“等俞军门发令,一排枪过去就毙了他,还费那个劲儿干啥?”
刘铤把眼睛一瞪:“老子就是要让那些龟儿子知道,老子大明有的是勇士,轮不到他们那些龟儿子嚣张!”说罢,也不等郑福仁答复,就冲了出去。
郑福仁有心要看热闹,便对刘铤的亲兵说道:“刘将军已经出战,你们还不快快跟上!”接着,又对身边那位崇明岛守备团的兵士说道:“你也去,省得刘将军听不懂倭奴的鬼话,小鬼子骂他他都不晓得。”
眼前对面明军阵营之中冲出一员大将,手中大刀象半扇门板一样硕大无比,原田幸之助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日本也有人使这样巨大的大刀,不过,那都是假的木刀,只是拿来吓唬人而已,临上阵前还是要换用别的兵器。或许那位明将气昏了头,竟拿着这样的假家伙就出阵了!他好整以暇地将自己带倒刺的长枪扔给了身后的足轻,从腰间抽出了太刀,双手握柄,迎着刘铤冲了上去。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原田幸之助在临阵交锋之时,突然舍弃长兵器而换用只有四尺左右的太刀,是因为他听那些在大明东南沿海当海盗的浪人们说过,百炼精钢所制成的日本武士刀,能够轻易劈断明军手中铁制的长枪和腰刀,更不用说是劈断对面冲过来的那位明将手中那吓唬人的木刀。可是,当两匹马急速靠近,两人的兵器撞击在一起之后,就听得“铛”地一声,迸出了几点火星,原田幸之助两只胳膊一阵发麻,手中的太刀更是飞到了半空之中。
磕飞了对手的兵刃,刘铤悠闲自得地举起手中那柄镔铁大刀,见到刀刃上被崩出了一个小口子,不禁赞叹道:“龟儿子的刀硬是要得!来,老子让你换了兵器再来打!”
听完明军兵士的翻译,原田幸之助暗暗叫苦:原来那个该死的明国人的刀是真的!如此巨大的一柄大刀,只怕有好几十斤重!而且,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不愧是岛津氏家中以谋略见长的家臣,原田幸之助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脱身之计,问道:“你的,什么地干活?”
刘铤问跟着自己出来的崇明岛守备团兵士:“啷个龟儿子在说些啥子?”
“他在问将军的官职。”
“你告诉他,老子是做啥子的。”
原田幸之助其实并不懂得大明官制,但他听到对面明将通报了自己的官职之后,还是装出一副桀骜的样子,说道:“原来你只是一个副师长,官职卑微,还是让你们主帅俞大猷出来和我对阵!”
听完兵士的翻译,刘铤怒不可遏:“我呸!你个龟儿子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老子数到三,你龟儿子再不换兵器,老子照样砍了你龟儿子的脑壳当夜壶!”
那个充当翻译的崇明岛守备团兵士面露难色:“将军,倭奴没有夜壶,这话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刘铤更加恼火,骂道:“我日你个先人!你就告诉那个龟儿子,老子今天要宰了他!”
也不知道那个崇明岛守备团的兵士是怎么翻译的,当刘铤喊到“一”的时候,原田幸之助不得不从随他出阵的足轻手中拿过自己的长枪;当刘铤喊到“二”的时候,原田幸之助手中的长枪也举了起来,摆出了一副准备格挡的架势。
“三!”刘铤一声大喝,两腿一夹马腹,双手抡起大刀就朝着原田幸之助冲了过去。
原田幸之助也是一声大喝,突然拨转马头,转身就逃。
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把刘铤给搞糊涂了,“哎哎哎”地大叫了几声,却见原田幸之助头也不回地打马飞奔--果然不愧是岛津氏家中以谋略见长的家臣,原田幸之助不但懂得中国“三十六计走为上”的真谛,更深谙中国上古先贤所说的“小杖受,大杖走”的道理,他深知主公岛津贵久绝对饶不了他,因而并不是逃向自己的本阵,而是向一旁逃去。
刘铤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个龟儿子当真是给逃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朝着对面岛津氏的人挑衅似的举起板门大刀,舞了两个刀花。或许是被刘铤那样惊人的神力所震慑,也或许是替原田幸之助那样无耻的举动而羞愧,岛津氏家中再也没有人出来应战。
这个时候,明军本阵之中响起了一阵鸣金之声,这是在催促他回到阵中。刘铤趾高气扬地在阵前徐徐退回本阵,还不忘命亲兵把原田幸之助被磕飞的太刀当作战利品捡了回去。
刘铤刚一退回本阵,只听得“嗵嗵嗵!”“嗵嗵嗵!”--鸣金之声突然变成了一阵激昂的战鼓。明军全体将士齐声发出一声呐喊,大大地向前跨出一步,万余大军分成左、中、右三大集群,如泰山压顶一般重重地向着对面岛津氏的雁翔阵碾压过来,这是何等威武雄壮而不可阻挡的气势!
岛津贵久被不战而逃的原田幸之助气坏了,不停地骂着“八格!”,跳下了坐床,飞身上马,要不是侍卫拦着,兴许刚才就会打马去追那个胆怯懦弱、丢尽了岛津氏和九州武士颜面的家伙,斩下他的首级。不过,此刻见到明军已经发起了冲击,他也顾不上再生那个混蛋的气,扯着喉咙叫道:“放箭,放箭!”
喊完之后,看到身边的侍卫都用一脸愕然的表情看着自己,岛津贵久才蓦然醒悟过来:两军阵营原本相距两里左右,自己家中武士、足轻手中的竹弓根本射不到那么远!他不得不重新发布命令:“出击,全军出击!”
岛津氏的武士们急急忙忙地整队,命身旁的亲兵吹响海螺、挥舞旗帜,驱赶着手下的足轻举着粗陋的砍刀和竹枪发起冲锋。这个时候,不疾不徐肃然推进的明军已经越过了两军阵前的中线,即刚才刘铤和原田幸之助交战的地方。令岛津氏的兵士们诧异的是,那些明国兵士突然站住了,第一排的人蹲了下来,举起了手中的枪;同时,从第一排兵士们的肩头,密密麻麻地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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