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又一股寒风呼啸而过,就算是宁越都觉得有些冷了。
请君入瓮?
那么,现在的他和堀媛,会不会已经是瓮中之鳖?
彼此眼神一对,没有多想,抽身退去。不过短短十余秒的时间,两人都已经退出了这座城外营地。
再回望过去,依旧是之前的颓废景象。篝火摇曳,帷帐挺立,巡哨士卒懒懒散散。
“没动静?莫非是,我们还不够深入?”
宁越一怔,再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差不多已到中军帷帐,要是仍旧不算深入,这个请君入瓮的瓮又会是哪里?
城内?
那样一来,城外的营地根本就没有设立的价值。处处疑点,足以令来摸探情报的斥候察觉到端倪。
堀媛也在思索,低声嘀咕道:“也许,我们是想错了。他们是故意这样的,摆出一副没有防备的阵势,诱我们上钩。等待再深入一些,一网打尽。”
长长呼出一口气,宁越再道:“但是会不会还存在另外一个可能?我们眼前所见的确实是障眼法,但是并非为了诱我们深入,而是让我们误以为现在驻扎在这里的,确实是摄政王一派的主力军。所以,先务之急是将城镇夺回。”
“啊?还不容易夺了一座边关城池,却不好好守?那么,他们费尽心思里应外合夺下这里,目的何在?”
“不是不好好守,而是暂时无需在这个方向浪费兵力防守。之前,我在心中盘算过一个混入城内的小伎俩,就是当影泽宇率着麾下铁骑踹营的时候,我们混入回城禀告的队伍里,浑水摸鱼潜入城中。同样,类似的计策可以用在别处。比如说,策划这次夺城的军士,自称自己是从定岚城中逃出来的新皇派将士,去最近的边关城池求救,以此进城,筹备好后再来一次里应外合。”
摇了摇头,堀媛回道:“纵使他们真能进入城中,也必将受到盘查,就算能够躲过这一次,之后很有可能处于被监视状态。毕竟有了前车之鉴,没道理不防。”
“正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正常想法是对方不至于愚蠢到类似的法子再用一次。而这个盲区,正好叫他们再利用一次。而且,进入最近边关城镇的身份不止有溃军,也可以是商队,援助新皇派的商队。可以是敌人假扮,也可是挟持了真正的商队,借口说定岚城这一块去不了,只好匆匆赶往就近城镇,因为补给不足了,请求入城。 ”
说到这,宁越再是一叹。
“但是终究,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如果猜错了,将会是白忙活一场。不过,如若赌对了,为起义军挽回的损失不可估量。”
沉思片刻后,堀媛回道:“要不,赌一把看看吧。就我所知,下一座边关重城距离此地不足百里,以我们两个的脚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到。就算敌方提前几天就真的行动了,在没有副帅反水的前提下,想要再攻陷一城没那么容易做到的。”
“但是如果,那座城池派出部队攻打定岚城的话,可就说不准了。城内空虚的话,正好叫潜入者有机可乘。带路,去看看。就算我猜的是错的,奔腾劳累的也只有我们两个,没啥损失。当然,提前是你愿意。”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愿意吗?走吧。若是真的错了,天亮前还来得及回到这里,再重新侦查。”
……
夜色掩护下,一小队骑兵快速穿行在荒野之中,数量不多,行动迅疾矫健。前一骑马尾几乎与后一骑马首贴在一起,十骑并成一排,整个队伍总共望上去给人的感觉远比实际数量更少。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将领,神色焦急中,他再看了一眼身侧唯独一骑不在队列中骑士,沉声说道:“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本将第一个饶不了你!”
“将军说笑了,我奋力杀出重围报信,为的就是能够替主帅报仇,岂会有假?谁知堂堂镇辽城,竟然冷眼相对,唯有将军您今日堪堪押粮回来,就愿意率本部精锐驰援定岚城。我愿意做先锋,夺回定岚城,死不足惜!”
话音落时,隐约望见前方平原之上竟然多出了一座简易营寨,几点黯淡篝火在黑夜中还算显眼。
“嗯?之前我逃回来的时候,可还没有这座营寨的?莫非是,敌军料到了我们会绕外围边界出军,这才设下一营,准备拦截?将军,不如趁着他们未发现,我们绕过去吧,免得在攻城之前,白白损失战力。”
“绕过去?笑话,区区一座简易营寨能够挡得住我?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直接踏破这座不入流的营寨!”
远处几簇乱岩之上,两道身影一坐一立,遥遥望着在夜色中开始加速的这一支骑兵小队。
其中坐着之人淡淡一笑,道:“看来你的计策不太好用,就诓了一个鲁莽小将出来。要是放他过去,说不准之后的计策就会被识破。但如果,在这里将他解决,也可能引起镇辽城的警觉,对于好不容易潜入进去的蛰伏者,也许就要在严查被一个个揪出来了。”
立着的少女双眉微微一皱,摇头道:“这名将领也许鲁莽,但绝不简单。这等行军方式我首次见到,好可怕,用于奇袭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能够拥有这等骑术的小队,一定是精锐。兼之,不过三百骑左右,就敢向边界重城池发起进攻,可见他们对自己的战力很有信心。”
“有信心?三百骑打下一座重城,在你看来要什么实力才能够做到?平均,凡尊境?若是能够拉出这样一支骑兵队,叛军能够占据的就不只是轩刻的半壁江山了。不管是飞蛾扑火也好,真有实力也罢。这座诱饵营寨只能用一处,差不多,通知动手吧。”
坐着的女子摇头一笑,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羽箭,递给了立着的少女。
视线中所见,骑兵队已经冲入营寨中,顿时厮杀声连绵一片,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很快,铁蹄已经踏至营寨最后三分之一的位置。
嗖——
亦在此刻,一支呼啸灼烧之箭升入夜空,留下一串点亮黑暗的淡红轨迹。
闻声而望,骑兵队不少士卒都看到了那一支升空的羽箭,出于多年征战的本能,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中生起。
轰轰轰轰轰——
霎时间,轰鸣惊起,整座营寨被一圈爆裂烈焰所包围,窜起的火墙逐渐合围,开始封锁所有出路。同一刹那,一阵阵弦动之音惊起,还有数十道破空尖锐之音洞穿火墙而过,却是一支支手臂粗细的重弩箭矢,无情击向陷入营中的骑兵队。
嗤嗤嗤嗤嗤嗤!
一时间,血沫横飞,烧焦的恶臭之味随即弥漫。刚刚还一往无前的小队顿时有些乱了阵脚,折损近三成。
一枪击溃交手将领,报信的小卒退回到主将身侧,喝道:“宣将军,想不到这里竟然是陷阱。早知道,应该如我所说,绕过去的!”
“既然是陷阱,那么就绕不过去。全部都有,全力冲刺,在火焰合围之前突破这座燃烧的营寨!”
“是!”
铁蹄铮铮踏动,剩余上百骑舍了对手,奋力冲刺。
最前方,一处剩余缺口即将合拢,主将奋力一喝,策马飞跃纵起,强行穿过那处缺口,落至营寨之外。也因为他的迅疾举动,卷动之风令两侧烈焰摇曳分开,裂开更大缺口,供后续骑兵突破。
也就在堪堪落地之刻,紧随其后的是那名报信小卒,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冷厉,长枪一挺,径直刺向主将后腰。
嗤——
寒光一闪,冰冷刺入滚烫血肉之中,贯穿而出的猩红滴落在焰光照耀的大地之上,迅速蒸干。
不敢置信地望着回身一枪洞穿自己胸膛的主将,报信小卒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说道:“为何,你知道我有问题?”
“直到你与刚才那名敌将交手之后,才称呼我为‘宣将军’。我从未告诉过你我是谁,那么,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长枪顺势抽出,夹带力道将那名小卒狠狠拽下战马,重摔在大地之上。回首望时,突围而出的骑兵还有不少,估计有六成左右成功逃脱。
但就算如此,对身为主将的他而言还是心痛万分。
怒火窜起,充满愠色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前方在夜色中悄然现身的上千敌军身上。
当然,他们不可能只设下一座燃烧的营寨就奢望截住驰援之军。这一记后手,才是最后的杀招。
对面,为首之将扬声高喝:“宣孛,你可是在这次叛乱中才在轩刻帝国正式名扬的新一代将星。我承认,之前可能是帝国对你有所亏待,不曾提拔过你。但是现在,你锋芒已露,弃暗投明还来得及,离开叛军,重归帝国,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部下全部能活命,再建战功。”
“叛军?可笑至极。我可是真正忠于帝国才做出了这一次的选择。反倒是你们这些逆党,混淆视听,还在这里自以为义正言辞?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下马受降,一五一十将你们的诡计全部供出来,我算你戴罪立功!”
“这么说,是谈不拢了?我不喜欢麻烦,但是更不喜欢喋喋不休。既然你拒绝了,那么不要怨我不念曾经的交情。解决他们,一个不留!”
笃笃笃!
铁蹄踏动声再起,鸣啸之音震天撼地,冰冷的刀枪锋芒划动之下,是鲜活生命的逝去。
无情的杀戮,却也是战场的唯一法则。
远处,望着被映亮的夜空,宁越已经在风中聆听到了金戈铁马之音,不由神色一凛。
“竟然在这里有谁在交战?看来,事情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堀媛,加快速度。我想,这次交战的双方,必定有一边是我们的敌人!”
身形开始在折光斗篷的猎猎鼓动中,潜入隐匿状态。模样消失之前,堀媛轻声应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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