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走出宝芝房,天色更加阴沉雪马上要下了。已有一些醉意的李经略嘴里哼着小曲,走着八字步,地上湿滑,积雪已经结成冰,人已经向后仰。李国楼伸手拉着了李经略胳膊,说道:“李叔,中午喝什么酒啊,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冬天都喜欢喝白酒暖身,北方大老爷们都好这一口。经常会发生不幸,有的人喝醉了露宿街头,一个晚上就被冻死了。京师里时常会有这种尸体出现,有的人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却倒毙在门**活冻死。这种不幸的事,每年冬天都会在北方发生。
李经略转头看向李国楼,哈哈大笑道:“小楼,我没醉,才喝了四两白酒,醉不倒我,你叔一顿可以喝一斤烧刀子呢。”
李国楼说道:“我知道叔你没醉,不过下午我没事,冰天雪地的天气,待会儿去看看几个同乡过得怎么样?”
李经略舌头打结,说道:“他们还能怎样?能省则省,五个人睡一间房,一张炕,一盆炭炉五个人用,小日子过得挺舒坦,多出来的钱,打野食去了。”
李国楼道:“那些进京赶考的人,不是还组织活动,有好多京师的小姑娘去看吗?难道没有被美女相中过。”
李经略说道:“小楼,你不肯参加,若是你去参加,大概有小姑娘会对你眉目传情。他们啊!京语说的糟糕,语言表达不清,到那里只能充个人头,从来没见过有女孩子找他们,若是上门也是讨债的凶八婆。”
李国楼憋住笑,没有吭声,没有官职以前,学子只能过困苦的生活,有的秀才五六十岁还在考举人,考上举人一飞冲天,考不上举人蹉跎一生。但时代已经变了,被洋枪洋炮轰开国门的大清帝国,需要不同的人才,八股文应试举人制度终将被时代淘汰。而这些学了一辈子八股文的学子,若是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做教书匠蹉跎岁月。
李经略看见李国楼不吭声,又道:“他们现在每天盼着过年了,一家家吃过去,你这里是他们重点关照对象。”
李国楼微笑道:“让他们来吧,我这里是吃不穷的,让他们来打牙祭,谁叫我们是同乡呢。”
李经略瞥眼道:“还是小楼想得开,为将来做谋划,像你这个年龄有钱人都泡在秦楼楚馆里。”
李国楼笑道:“李叔在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吧。”
李经略哈哈一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收心喽。”
李国楼说道:“李叔,你忘了我做什么的,谎话是过不了我这一关的。”
李经略手指着李国楼,侧阴阴冷笑道:“你小子就是不地道,哪个男人不去这种地方,你小子不是也去过吗?”
李国楼话不答题,指着前面道:“李叔到了!”
还是把话题岔开好,这种事刨根寻底,没有哪几个男人是干净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千古绝唱。
苗府占地二亩,坐落在夹道,离东来将巷只有十分钟路程,苗罗宾生意周转不灵,急着要把别院卖了,开价六千两银子,价格当然还有回旋余地,但也要真心实意买,他才会说出心里价位。原本住在别院的小老婆一家又回老宅了,空空荡荡的苗府别院,已经没有昔日的热闹。
六千两白银的宅子是豪宅,亭台楼阁,前院后宅,还有马房,这时的房屋布局是前厅、回廊、主仆走的回廊是不同的,仆人是走狭小的夹道和边门,进入后院先要在花园的回廊里兜半圈,主人房是二层的楼阁,旁边另外一座小花园里面的小楼叫女儿楼。封建社会有钱的人对女儿管教很严,女儿就是关在这样的小楼里,度过少女时代。
苗罗宾四十余岁,山东枣庄人,身材发福,留有八字胡,有五个老婆,子女六名。是做煤炭生意的大商人,因为山东闹捻军的缘故,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原本在京师的几处商铺,现在只剩下一处了。
这种商人是黑帮眼里的肥肉,苗罗宾是山东人,斧头帮岂能让他溜走,山东人独吃山东人所言非虚,苗罗宾被斧头帮逼的只有卖房来送上孝敬。李国楼大致了解了苗罗宾的生意,但他不会帮苗罗宾,因为苗罗宾的儿子苗凡鲁混进斧头帮里,是一个小头目。这也是黑帮对付商人的一种手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商人为了做生意方便,最后也加入黑帮,成为黑帮的代言人。煤炭这种靠脚力运输的低贱生意,充满了暴力和偷盗,所以赚的多,但也败的快,不明不白被人灭了的大户,也不在少数。
李国楼看着苗罗宾和李经略在主人房的门**谈,他独自一个人站在花园里,从小他就生活在这种楼宇里,唯一不同的是他家乡的建筑楼角上是飞燕式样,屋檐两头是翘起来的,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建筑特点。在这里他不由想念起家乡和死去的父母,冰冻的水池,好似把时间凝固。
李国楼的老底苗罗宾知道,他看了一眼站在花园里的李国楼,这么长时间,寒风中一直不动,李国楼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苗罗宾终于松口,道:“好吧,看在李老板答应以后只用我家的煤炭,我便宜四百两卖给你。不过房契税两头都有李国楼出,这个先要说好,没得商量。”
李经略不由笑道:“哎,你们这种商人从骨子里就喜欢逃税,不知道报效国家的结果,就是盗贼横行天下,山东人啊。”
苗罗宾老脸一红,感觉害臊,一语中的,本性不自觉流露出来。干笑几声没有再说下去,钱还是放口袋里是真的,想要他不逃税还能做生意赚钱,就是天方夜谭。
生意谈拢,李国楼含笑,抱拳道:“以后讨饶苗老板,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过等山东平安了,苗老板一定能大展宏图。”
苗罗宾乐呵呵道:“借你的贵言,我想也快了,明年我就能咸鱼大翻身了,李中堂是大清国的栋梁啊。”
清剿东捻的主帅就是李鸿章,故此苗罗宾这么说。
(清剿西捻的主帅就是左宗棠。消灭太平天国的曾国藩,慈禧太后不给他兵权了。闲话一句:西捻没有消灭干净,西捻的投降派做了大清地方官,以后就是西北王马氏一族,和红军、解放军有过恩怨。)
李国楼躬身,道:“中堂大人,是我们小字辈学习的榜样,我这个不成材的子孙,只能望其项背,不丢祖宗的脸就行。”
苗罗宾盯着李国楼看究,问道:“小李子,我很好奇,你干嘛独自一个人呆在京城做一名官吏呢?不合情理啊。”
苗罗宾想不明白,做一名捕快,连这里一间房也买不起,李国楼花大价钱买一间大宅子,和工作收入不成比例,他有这样一个古怪的邻居,当然想知道真相。
李国楼微笑道:“ 苗老板,我还有其他生意有人替我打理,至于做捕快,是喜欢这个行业,住在这里就当替你把一扇门吧。”
苗罗宾抱拳道:“好!那我们明天早上在地税局见,押金五百两的收据拿好。”说完苗罗宾将收据递给李国楼,生意当场就做成了。
李国楼咳嗽一声,道:“苗老板,那扇门······”
他提的是苗府别院和苗府连接的那扇圆拱门,李国楼和苗罗宾非亲非故,这扇门以后还开着就不好。
“小李子刚才你不是说要为我把门吗?街坊邻居,行走也方便,平时锁着就行。”
苗罗宾的回答,让李国楼想不通,生意人一定想和他套关系。他说过的话被苗罗宾抓住把柄,只能把这扇有漏洞的门遗忘掉。
离开苗府别院,李经略指着头顶,说道:“小楼,匾额我替你订做,算是送给你的乔迁之喜。还有门口两座石狮子换掉,苗家风水不好,就是坏在这两座石狮子上面了。我再请曹瞎子来给你看风水,要改的地方太多了,那座女儿楼充满怨气,太压抑了,里面一定有鬼,也要改。知道吗?”
李国楼苦瓜脸,诉说:“李叔,像你这么整法,我几时能搬进去啊?”
李经略白眼道:“小楼你急什么!你想娶小妾还是正妻,要想清楚。你还要回老家办喜酒呢,先把婚事定下,以后的事不能急,我们是大家族,什么都要有规矩。你不想让小芳以后上不了族谱,就要遵守李家的规矩。”
若是李国楼不遵守李氏族规,被开除出李氏家族,他就没有继承权,老家的房产、土地就不能继承,封建社会氏族、宗族势力强大,族规是不能违背的,有的地方族规甚至凌驾在法律之上。
李国楼哀怨,他想先“吃”陈香芳的计划又要泡汤了,箭在弦上,却不能发。他该如何选择呢?圣经里的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他可以做吗?这可是和社会风气相违背,娶正妻就要有浩然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歪,陈香芳也不会答应,这是关系到未来一生幸福。
李国楼只有忍忍忍!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一些吧,冰凉沉稳的心,才能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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