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四百米冲刺,在湿滑的青石街道上飞奔,女人怀英雄冢,此时李国楼深有体会所言非虚,一个晚上的不眠不休,让他跑得气喘嘘嘘。他依然咬牙坚持着奔跑,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是那颗跳动的心脏却越来越快了。时间就是生命,天际又响起五声清脆的枪响,每一枪有可能一颗的心脏停止跳动,雨一直下一直下,浇透李国楼全身,要把他那颗唯利是图贪财好色的野心浇灭,重新唤起他心中的理想。
为了理想可以不择手段,卑躬屈膝,但不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做人还是应该有基本的道德理念。李国楼想到了他为什么要做捕快,心中燃烧器熊熊怒火。
三匹马从马记车行里冲了出来,李国楼让过马身,举起手里的火枪。
马上的三名蒙面汉也看到了李国楼的举动,他们手里的三把枪一起指向了李国楼。
双方只在一刹那对视,马匹电掣风驰从李国楼身边滑过,双方扣动了扳机,空中升腾起两道烟雾,“碰”的两声枪响。
李国楼和马上一名劫匪的枪响了,其他两名劫匪手里的枪只是做样子,里面没有火药。
烟雾弥漫李国楼眼睛闭了闭,他不知道结果,生死只在刹那之间决定。这是赌运气,胜利女神雅典娜的天枰倾斜,这次倒向何处?
一名劫匪从马上栽倒,手里的一口箱子一起摔了下来。李国楼向前冲去,想要抓住那匹奔跑的马匹,追击另外两名劫匪。但空无一人的马匹受惊了,一下子蹿向前去。栽倒的那名劫匪脚踝还套在马蹬子里,被马匹拉着跑,马匹还没跑两步就被路边的一棵树把那名拖在地上劫匪缠住了。马匹嘶鸣的惊叫,好似在为它的主人抱不平,马匹不停的跳起来,两只前蹄在半空中乱踢,就等着李国楼上来送死。
另外两名劫匪稍微犹豫了一下,拉住了马缰想要找李国楼算账。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快走!”
两名劫匪绝尘而去,在湿滑的街道上两名劫匪操控两匹马挥洒自如,提起马速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李国楼张大嘴巴看着两名劫匪远去,就算他骑上马,也追不上劫匪。他没有纵马驰骋的本事,会骑马和善于骑马是两个概念,在湿滑的街道上纵马飞奔,李国楼不摔死也要断手断脚。他放弃了追赶劫匪的主意,想逞英雄也要看到自己的极限所能。
散落在街道上的银元宝被李国楼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放入摔坏的箱子里。为了这些银子劫匪杀人抢劫,街道上的人一样会冲过来抢,救人却是放在第二位的事。李国楼看见逃跑的劫匪马匹上也有一口箱子,这次劫匪劫得一半的银子,还死了一个人值得吗?李国楼替劫匪感到不值,为了五六十斤的银子,就把命送掉,一条命只值八百两银子,也太少了吧。
(清朝:一斤等于十六两,故有半斤八两之说。)
李国楼把劫匪的那把枪放进箱子里,然后跑向前方的马匹,低声细语安抚一下受惊的马匹,不跑的马匹李国楼还是能掌控得住,一会儿马匹就不再嘶鸣乱跳了。
李国楼把那匹受惊的马绑在梧桐树上,蒙面劫匪以怪异的姿势和梧桐树拥抱。李国楼把死去的劫匪平放在地上,周围的人慢慢聚拢过来观看,还有人探看李国楼腰胯里的箱子,周围的人议论开了,事后诸葛亮层出不穷,把街道上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没有一个人敢拦截劫匪的。
李国楼拉开了那名死者的面巾,一张熟悉的跃然眼帘,李国楼流下了眼泪,心里泛起阵阵苦涩。早知“火云脚”古力图做劫匪,管他什么事。曾经在北海武馆和古力图打斗的场面历历在目,那时他们拳脚相加,肉搏对决,谁都没有给对方留有余地,却惺惺相惜引为知己。李国楼现在还记得古力图给他腰眼上的一脚,古力图是个狠人没有手下留情,让他贴了一个星期的臭皮膏药。
刚才的开枪的刹那间李国楼看见古力图犹豫了,古力图没有抢先开枪,那把枪的枪口也没有指向他。原来古力图还记得他这个朋友。而他却亲手葬送了一位老朋友,江湖人讲江湖情,总有一天江湖人死在江湖上。
镖局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已经看不到明天,镖局为了生存连自己的主顾也杀,用杀人唤起人们对镖局的渴望,只为拖住历史前进的脚步。古老的行业唤醒的不是良知而是血腥的暴力。
“麦克,你怎么哭了?”耶利亚·伍德撑着一把花雨伞,在旁边用英文说道。
“没有!是雨水流进眼睛里了。”李国楼用手把死者的眼睛合上。
耶利亚哪能看不出眼泪的真假,狐疑道:“麦克,你认识劫匪吗?”
李国楼站起来,强装笑脸道:“耶利亚,我怎么会认识劫匪,走!我去马记车行看看?你还是回马车上吧。”
耶利亚娇声道:“不,我要站在大英雄身边,让全世界知道,我找了一个大英雄做男朋友。”
李国楼低头看了一眼横尸街头的古力图,放下了心头一个包袱,人还是要往前看,既然古力图也就是一名无名无姓劫匪。在京师里古力图依然是一名有正当职业的人,只是永远消失在世人面前。他不需要为死人烦恼,他只要为活着的人尽责。
李国楼道:“耶利亚,马记车行里有可能很血腥,你不怕吗?”
耶利亚傲然道:“我们法兰西人的祖宗都是吃罗马人的,哪会怕死人呢。”
李国楼让一位声音最大的人维持次序,就和三名法国人走进了马记车行。里面已经是哭声一片,马车夫刘明成抱着他一名同伴在哭,刚才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一起说笑,现在却相隔两重天。
马车旁边一名镖师倒在泥污里脸朝下趴着已经被枪打死,另一名镖师被刀砍一下,鲜血淋淋的坐在台阶上。
李国楼扫一眼镖师段木纯,微微点点头,含而不露的告诉段木纯,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没话好和受伤的段木纯说。
车行里一共死了三个人,商人张耀祖,一名在此工作的车行伙计,一名护镖的镖师。受伤的人有三人,以镖师段木纯的伤最为严重,其他两名车行里的伙计只是皮外伤。李国楼捕快的腰牌很起作用,周围的人都听从李国楼指挥,抢救伤员,抬出马车上的死尸。李国楼从死去的商人身上搜出张耀祖文碟,打开一看是天津人,又仔细的搜了张耀祖身,身上有十几两碎银,腰袋里有一串铜钱,一个腰间的玉佩脖颈里也有一个挂件,手腕上有一串玛瑙念珠,还有手上有两个玉扳指。
李国楼把这些杂物都放在自己的皮包里,除了文碟和那箱银子他会交给这里的捕快,碎银和玉佩他都不会上交。衙门里的规矩,这些饰物以及碎银,衙门里的人都会贪污。整箱的银元宝,衙门里的人不敢贪污,而是采取抽佣的方式,十抽一这是铁定的规矩。
耶利亚看着李国楼的举动,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好似说死人的东西也要贪污,麦克你太有才了。
李国楼把死者张耀祖握在手里的拐杖拿在手里,开始现场指挥起来,等这里的捕快到来,只能看李国楼眼色行事。
李国楼把这里的事向捕头介绍完毕,就将银箱交给那名地方长官,瞥眼道:“苏捕头,我已经点过了,顺手发财也要讲规矩。我会到死者家里去的,一切按规矩来,其他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清楚。”
苏捕头接过银箱,叹道:“哎,死了这么多人让我怎么交代呢?李捕头大家自己人,你要理解我们的苦楚,镇公所的人是要把罪责强加到我身上来的,李捕头,你难道要看着兄弟我死吗?”
马记车行上死了三个人,维持地方安全的长官难逃干系,苏捕头弄不好就要就地免职,他也需要打点一下上面的长官。
天下乌鸦一般黑,李国楼自己也是捕快,只能帮自己人,无奈道:“苏捕头,你开个最低价,这样我和张家的人说也不会穿帮。”
苏捕头掂了掂银箱分量,嘿嘿一笑道:“既然李捕头一文不要,我也大方一点,就四成吧。”
李国楼点头道:“成交!苏捕头希望你言而有信,包大人那里我会提这件事的。懂吗?”明明白白的告诉苏捕头,胡乱写报告递上去李国楼会要苏捕头好看。
苏捕头不满道:“李捕头,自家兄弟怎会不讲规矩呢?”
李国楼瞪眼道:“算你狠!”
苏捕头摸着大胡子,说道:“李捕头,既然是自家兄弟,天津回来住到镇公所来吧,给你三品官的待遇如何。”
李国楼问道:“苏捕头,不收钱?”
苏捕头也眼睛一瞪,怒道:“李捕头,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公家的东西我不会报公帐啊。”
李国楼嘿嘿一笑,道:“谢谢您嘞!小弟以后多向苏捕头学习。”
苏捕头叹道:“你呀,被长官洗脑洗坏了,年纪太轻还想着两袖清风独善其身,要是我先来这里,给死者家属十个银元宝就对得起天地良心喽。”
李国楼脸色一红,他岂不和苏捕头没什么区别,人家只是贪污一些钱,而他竟然隐瞒实情,把抢劫案的凶犯放过。只因这些劫匪他认识,南天镖局的师兄弟再加一个师父“南霸天”南云山,监守自盗演双簧。还杀了同门师兄弟,只为把戏演得更逼真。死者“火云脚”古力图没有对准他开最后一枪,这份情他要还给“南霸天”南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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