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字的祈使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泰琳一头雾水,思考着卡尔究竟想表达什么。
考虑到卡尔这人不喜玩笑,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回看报纸搜寻线索。
不料头条的文章一经细读,竟惊得自己头皮发麻。
“近日,我市政府接到一神秘男子举报,声称路易十六最后的子嗣身处英格兰某市,其藏置长剑及神秘行为已被目击者证实。目前嫌疑人被锁定至一对青年情侣,政府已出动警力介入调查,我方将持续跟踪报道。”
再往后便是嫌疑人相貌的细节描写,无需细读就能一眼看出,形容的就是她和约瑟夫两人啊!
这庞大的信息量,泰琳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什么路易十六,什么长剑,什么嫌疑人……
自己一个满世界漂泊的孤儿浪子,当然不是什么国王子嗣,也不会用更没藏匿什么武器。
……约瑟夫?
他不是姓“赫尔曼斯”么?画师的小孩,又怎么变做波旁家的王子?
神秘行为……指自己的时空操纵能力么?不过是为了定格时间,又跟路易十六有什么关系?
小题大做还是另有隐情?
莫非原本安稳的生活,被谁摆了一道?
恍然间她又想到三个月前达盖尔扭曲着面容怒吼:“你们两个都不正常!”
是他在怀恨在心陷害我们?
还是说……
还是说他发现了连我都不曾察觉的秘密?!
泰琳深陷在疑虑中,冥冥里竟有个念头在靠近达盖尔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种诡异的直觉蔓延至整个思绪,直到恐怖得令自己陡然回神。
泰琳惶恐地摇头暗示自己冷静,却又不由自主地攀上楼梯拧开约瑟夫的房门,径直走进他珍藏多年的画箱。
她触碰冰凉锁器的双手迟疑地颤抖,暗自乞求地否定着那个几乎炸裂了脑海的想法。
……可惜结果令她崩溃了。
那从未见他开启过的画箱第二层,安静地躺着一把精致的金柄西洋剑,一尘不染的刀身看似时常被人精心护理,锋芒折射着窗侧晨曦,闪耀出凛冽的寒光。
“小姐……”见泰琳一反常态,女仆恭敬地走到门口行礼。
“我没问题,去做事吧。”被泰琳忙扣紧画箱,沉吟着将她遣走。
忽而又想起半月前,约瑟夫提出遣散所有的仆从。
他是不是,早知隐患将至!
……
日暮,约瑟夫提着画具赶回住所,却不见仆人迎接。
即便察觉不对劲,他还是自然地走进室内。
拉开房门的瞬间,只望见泰琳系着围裙,在不远处将葡萄美酒摆上丰盛的餐桌。
而他立刻明白,泰琳已经发觉自己的身份了。
“宝贝……”约瑟夫上前轻抚泰琳的脸颊,却被她迅速抓起手腕,倒贴了一束暗淡的目光。
“只剩我们两个了,说吧,你到底是谁……”泰琳幽幽地开口。
约瑟夫直视着泰琳布满幽怨的脸,沉默良久才回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吃饭吧。”泰琳迅速移开视线,抽出椅子,自顾自地坐在餐桌前摆弄起餐具。
她原本的回话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自打相识起你一直都在骗我?这么多年风雨同舟只是利用我为你不切实际的理想奠基?还是拿我当一只招之及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聊以**?我只是一个被你随意愚弄死不足惜的下等人对吗!”
但最后,一句也没出口。她性格也是特殊。
见泰琳并未说出怪罪自己的言语,约瑟夫心里才更像受了千刀万剐。
他早对王室身份没了感触,只记得自己是时代更替下的亡命之徒。
童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深陷于全世界的针对,只得隐姓埋名地苟活。约瑟夫早对这世道绝望了,曾不止一次地计划着一死了之,去往来世寻觅夭亡的兄长。
可他最终选择不能倒下,只因泰琳是令人作呕的黑暗时代里绝无仅有的温柔乡,他想肆无忌惮地施爱,无微不至地守护,承诺过给她幸福。
他又何尝不曾奢求平凡,把所有的温柔和耐性都倾注给这个女人,只要她活得安稳,无论自己压出多大筹码也不曾吝惜。
可他身上背着太多的债,出生起便注定负了全世界。这样的他,又怎么给她幸福?
自小到大,约瑟夫最恨的人,永远是自己。
以泰琳的智力本不难体会他的心境,可错就错在,她从不相信约瑟夫爱她。这么多年,多少次暗地里扪心自问:我配吗?
上等人中的上等人,与下等人之下的卑微生命,无论以何种方式交织,也永远不会拥有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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