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尔哈看清后,更是心疼不已。那套茶壶茶杯是明国的上好瓷器,是她成亲的时候,李佳氏给她的添妆,她去打听过,这一整套茶具在明国至少也得五两,更别说在费阿拉更是有价也无市。平时她都小心翼翼地收在箱柜里,只贵客上门时才拿出来摆用,谁知自己不过生个孩子的工夫,尼满那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摆在桌上。
她却是不知,尼满为了招待看在代善面上上门的汉医,这才特意翻出这套茶具来待客的。若非汉医上门针灸替她诊治,她这会儿说不定跟李佳氏一样,得一觉睡过去,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
她更不知道,她孕期吃了不少大补之物,以致于胎儿过于巨大,脐带绕颈早就窒息腹中,若不是接生婆子经验丰富把这个死胎生了下来,她这会儿哪里就只会因为胎儿过大生产艰难而受了点外伤?老汉医在诊脉后得知自己当初开给李佳氏的保胎药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当场气得连连大叫:“胡闹!无知妇人!”
苏宜尔哈这会儿想发火,可花儿已经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她看着那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苍白小脸,这股子火似乎从心里烧到了她的身上。
“尼满人呢?我的孩子呢?”
花儿傻呆呆地哭着,惊慌失措:“窝克,对不起!窝克……呜呜!”
苏宜尔哈只觉得胸口涨得实在太痛,忍不住叫嚷道:“孩子呢?抱来给……”
“娃娃死啦!尼满额其克[2]上山埋娃娃……”
“你说什么?!”苏宜尔哈双目瞪得眼珠子充血。
花儿吓得直打嗝:“上山……昨天,额其克昨天让我陪窝克,他上山把死娃娃埋掉了。”
苏宜尔哈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撑不住,人无力地软倒。
尼满进门时正看见自己的妻子从床上摔了下来,砸在了跪在炕下的花儿身上。花儿人小,被苏宜尔哈压得严严实实,只弱弱地闷叫了一声,便只剩下呜咽声了。
尼满把妻子抱回床上,来不及询问花儿,只管用拇指掐着苏宜尔哈的人中。在花儿的哭声中,苏宜尔哈悠悠转醒,待看清尼满后,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却最终因全身无力而只揪着胸前一片布料,抖着连不成串的声音问:“孩子……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别哭,月子里哭来做什么?眼睛不要了么?”
“孩子……”
“孩子在隔壁睡觉呢。”
“啪!”苏宜尔哈鼓起全身所有的力气,一巴掌扇过去,饶是尼满身强力壮,身手敏捷,也免不了脸颊被她的指甲挠上,刮了两道红印子。
“你还要骗我!”苏宜尔哈气得浑身发抖,她声嘶力竭地哭叫着,“你还要骗我!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个混蛋,把孩子还给我啊——那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
尼满见她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你冷静点!孩子没了,我们以后还会有!你别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见苏宜尔哈始终没法冷静下来,他顶着她的打闹,一把抱住了她,痛苦落泪,“苏宜尔哈,你别这样子,你忘了你答应过福晋什么?你答应福晋要给小阿哥的做奶妈的,现在福晋生死未知,你再这样子……让小阿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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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窝克:满语发音oke,婶婶的意思。
[2]额其克:满语发音:ecike,叔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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