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熊熊燃烧的宫殿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原本应该站在他身后的人,此时或手持利刃,或手持火把。
宫殿外面的城市,到处都燃烧着熊熊烈火。
略显粘稠的血液在石板地面上蔓延,在火把那摇曳的火光下,显得那么可怖。
投降吧——
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将军如此说道。
投降吧——
曾经是他最器重的心腹如此说道。
投降吧——
曾经是他最照顾的部下如此说道。
他兀自笑了起来,就如同当初他询问他的时候他笑的一样灿烂。
终于,有人向着他跪了下来,那是与他征战南北的将军中的一员,曾经的他们在战场上互相照应,并驾齐驱。而此时,却是宛如隔着咫尺天涯。
求求您了,投降吧,我的王——
那人如此地说着,他匍匐在地上,脸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流过,滴在了坚硬的石板上。
他摇了摇头,握着利刃的手更加坚定。
多说无益,动手吧——
人群中有人说着。
不知悔改,杀了他——
人群中有人说着。
暴君必将被吊死在城门上——
人群中有人说着。
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
一夜之间,王国倾覆。
他握着那柄长剑,静静地坐在他的王座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宫殿外面,城市的大火将天空映成了绯红的颜色。
起义军们占据了整座城市,他们将原先维护城市治安的防卫队们屠杀殆尽,将维护宫殿的守卫们吊起来处死,他们一路高歌着,蜂拥而入这座在他们眼中象征着无尽地暴政和残虐的宫殿。
透过愤怒的人群,他看到了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被他征服、被他毁灭的王国们的表情。
他明白了一切。
——只是。
他有些不忍地看着那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是从宫殿外部且战且退、但是却依然没有逃离被杀掉的命运的士兵们。
他看着他们略显稚嫩的面庞,又看了看人群之中那些熟悉的、扭曲的脸。
——真是讽刺啊。
那些他所器重地,他所信任的,此时却是恨他恨的最深的。
他从王座上一瘸一拐的走下来,身上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而在此撕裂开来。
鲜血透过身上的衣物,一点一点的滴在王座上,然后顺着那台阶的边缘缓缓地流下来。那暗红色的液体组成的小小河流,慢慢的与地面上的暗红色海洋汇集。
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人群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
距离他最近的人们已经警惕的端起自己的武器,他们愤怒的脸上仍然夹杂着对于他的恐惧。
投降了吗——
那人问道。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他只是缓慢地用自己的眼神扫过了他所能看见的所有人,然后伸出那持着利刃的手。
突然地,人群向后退了几步,那处在队伍后方的人们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后撤而导致了暂时的队伍踩踏。
“咣当——”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宫殿里。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那柄沾染着无数鲜血的长剑,终于落在了同样沾满了鲜血的地上。
随后,在众人注视之下,他又再次走回了自己的王座。
那是他的位置,那是他的。
生于此,也必将在此重新归于尘土。
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双眼看向宫殿外面的天空。
他想起了那天,想起了那也是一个同样的角度,他用着同样的位置。当时那些站在他面前的人,有大半已经加入了面前的队伍,而剩下地,已经早已被人们用绳索绑起来,吊在空中被用烈火烧死——
——包括他们的家人和孩子。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真好啊——
他轻轻地开了口,却不知道他那些断断续续地,细碎的话语究竟是说给何许人听。
拥有生命这件事,真是太美好了啊——
人群中逐渐让出了一条长长的走道,走到中心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战士,那名战士浑身披着厚重的铠甲,手中拎着一把巨大的、剑刃是拉长的三角形的巨剑。
看到战士,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是的,一切都明白了。
他直视着他的双眼。
战士握着大剑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的气息均匀而稳重,双手将大剑拄在地上。人群中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众人都屏声静气地看着站在前面的高大战士。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使自己做的更正一点。
战士俯视着他,那厚重盔甲下所隐藏的,是超过在场所有人预料的力量——
——除了坐在王座上的他。
大剑离开了地面,它被战士平举,剑尖指向了他的胸膛。
众人的眼中逐渐散发出疯狂的神采,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先喊出来的,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终于,整个杀入宫殿的队伍,乃至整个城市,都在疯狂的叫喊着——
杀!杀!杀!杀!杀!——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后背靠在王座的靠背上。
他抬高了自己的头颅,让自己昂首挺胸,迎接着这必将到来的死亡。
战士的头盔中,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笑了出来。
顷刻之间,战士猛地从原地爆发,他的速度快若闪电,仅仅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三角形的巨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那无比锋利的利刃带着凌厉的空气,径直送进了他的胸膛。
剑刃轻而易举的撕碎了他的衣服,撕碎了他的胸膛。利刃上所夹杂的气息将他的内脏绞成一团烂肉,随后它余势不减,在击碎了他的胸骨和后背之后,又穿透了石质的华丽王座,将他和身后的王座牢牢的钉在了一起。
战士发出了巨大的吼声,那吼声仿佛激励了人群一般,他们同样爆发出了相同的吼声。在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那个战士靠近了他的耳边。
……,你后悔么——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
……,作为交换,我可以允许你对我许一个愿望——
他轻笑着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巨剑,看了看那汩汩流出的鲜血,看着面前那些狂热的人群,看着泛起了鱼肚白的天空——
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要许下的愿望——
——你真的没有吗?
战士的声音有些愤怒。
没有,我没有愿望——
他直起身来,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身后,是疯狂起舞的人群。宫殿外面,是欢呼雀跃的人群。
——真是,令人充满了厌恶呢。
他如此的说着。
坐在王座上的他低下了头,他缓慢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如同隔着越来越厚重的墙壁一般,他的听觉逐渐麻木,最后离开了他的身体。
眼前的光芒,早已经消散殆尽,那残留下的,不过是他的大脑中那残存的幻想而已。
血液渐渐流逝,温度逐渐降低。
而他,已经感觉不到皮肤上传来的温度变化。
他的血液从四肢退散,顺着身体,最后通过胸前的巨大伤口离开他的身体,与地上相同的同伴们汇合。
他的呼吸逐渐放缓,心跳声早已经随着那利刃的入侵而消失,如今还残留下来的,仅仅只有那像一个破风箱一样呼号着的肺部。
然而,出乎那个战士意料的,是低下头的他,本应该早已断气地他,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的活力。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张开了嘴,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尽力地笑着。
愚蠢的神啊——
他如此的想着。
我的愿望,就是让我归于平静,归于我所来时的……——
他看着他完全地失去了气息,鼻子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推开疯狂的庆祝着的人群,向着宫殿的外围走去。
宫殿外围,庆祝的人群更加疯狂,他们挥舞着手中的一切物品,对着宫殿疯狂地打砸着,肆意宣泄自己内心的一切。
——真是卑劣的种族啊。
他一边行走在宫殿的长廊上,一边缓缓解开自己身上的铠甲。
——如此肮脏,如此卑微,如此地,令人作呕。
他走出宫殿,站在这座城市曾经最为繁华的街道上。
他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屹立在身后的巨大宫殿。此时那本应精美绝伦的宫殿已经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冲天大火,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愤怒的人群们冲进宫殿,他们一边肆意掠夺着宫殿中存留在仓库的财务,一边欢笑着、欢呼着讨论着王的宝库。
他高高的飞离地面,明亮的双目中,满是无法抑制的杀意和残暴。
——多么卑劣啊,王被杀掉,他们却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对于帮助他人的举手之劳熟视无睹。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们相见在宫殿的旁边。
——这不是你的愿望,但是这却是我的愿望。
他一边俯视着下方的凡人,一边缓缓抬起了左手。
城市剧烈的颤抖着,它在巨大的裂缝中想尽力维持自己的的状态。
然而,在巨大的裂缝间,城市中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废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宫殿,然后慢慢地握紧了手。
……
他坐在漆黑的宫殿中,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从那以后,究竟经过了多么久远的时间——
他不知道,也没有地方知道。
那些人,最后究竟怎么样了呢——
他用手抚摸着王座扶手上的地雕花,一边回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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