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直到肉体再生为止的一刹那，魔王都不可能再反击了！

「我就用！」

我丢弃粉碎的双刀，放低重心，摆好架式。我接着以【格斗技的精髓】收缩全身的肌肉组织，用尽全力打出紧握的右拳。

「这一击！」

拳头打中魔王的障壁，直接对准心窝的中央。

吸血鬼化的肉体所使出的全力一击压碎了最强吸血鬼的胸腔后力道仍然不减，顺势撕裂了魔王的左脚，将她高高打向天空。

我从勉强保留下来的右肩铠甲中再抽出《收纳书》，咬破它。

为了击发藏在里面的用我的血凝固的冰枪。

「消灭魔王！」

从《收纳书》里射出的冰枪就像箭矢一样朝魔王飞去──

咚的一声！

把吸血鬼真祖的肉体钉在浮岳的底部！

「……唔呼……呼……呼！……我赢了，魔王！」

我等待肉体的再生，在一阵蒙蒙的沙尘中喊道。

流过「浮岳图书馆」的风吹散了打碎岩石时扬起的粉尘──在浮岛的峭壁侧面，魔王就像展翅的昆虫一样，被逐渐融化的冰枪钉在上面。

「嘎噗……！岂……岂有此理……本魔王……竟被逼到……如此绝境……！」

「……魔王，贯穿你的冰牙之枪会慢慢解除石化。无法渡过流水的吸血鬼是逃不过冰枪的束缚的！」

这么一来就封住了魔王的行动。不死者军队、瞬间咏唱、理论障壁、血忆吸取能力，魔王的所有战力都被我破解了。

我确信自己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这么宣告：

「那么，我要夺走《图书迷宫的吸血奇谭》了。」

我把手伸制服的怀中，捏住一个纯白的信封，里头封着我的王牌──复写了「破刃暴风枪」的《复写纸》。

只要用这招武装解除魔法直接击中魔王，夺回《图书迷宫的吸血奇谭》，我就能从窜改过的记忆中救出阿尔缇莉亚。

「我要窜改魔王的剧本！」

我抽出信封，抽出从我的记忆中撕下的《最后祈祷》！

〈──那就是真祖阿尔缇莉亚刻于汝心之记忆吧？〉

我听见了超音波构成的低语。

「！」

正要破晓的黑夜，即将洒落在「浮岳图书馆」的朝阳蒙上了阴影。简直像是时间倒转了似的，应该就快结束的薄暮变得更加昏暗。

〈战胜本魔王？少放肆了，半人半鬼。〉

不可听音域的声音震撼整片大气，本能感觉到的恐惧让我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本魔王阿尔缇莉亚．阿尔．阿塔纳西亚．安纳西亚．奥莎纳西亚乃迷宫最强吸血种，被誉为吸血鬼真祖之能力吞噬者，不死之王。〉

〈──吾名为「图书迷宫的银夜」。〉

轰！

阿尔缇莉亚大喊的同时，她的肉体爆出一大群蝙蝠，变化成一阵银色暴风。爆发性增殖的翼膜盖过了朝日，在「图书馆」内制造出夜色……！

「银……『银夜』……！」

〈唔哈哈哈哈哈！本魔王的血忆吸取能力将从「夜」之中的所有生者身上夺走血忆！自抵达此「图书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由妾身获胜了呐！〉

化身为「夜」的最强吸血鬼疯狂大笑，震撼了整片大气。

银白色蝙蝠铺天盖地，其翼制造出漆黑暗夜。

这是迷宫最强的吸血种，吸血鬼真祖的绝对领域。

阿尔缇莉亚的异名由来，「图书迷宫的银夜」──逐渐覆盖「浮岳图书馆」！

〈所幸妾身为求谨慎，试着佯装落败。汝脑中竟埋有本魔王未知之记忆，奥月综嗣！〉

「嘎……呼……咿……！你……骗……！」

〈诚然。吾身乃「图书迷宫的银夜」。姑且不论最弱状态时，在吸取了血液与血忆之本魔王面前，肉体拘束毫无意义！〉

（唔……呼……呼吸困难……！我的体能被魔王吸走了吗……？）

我感觉到缺氧般的窒息感和晕眩，身体虚弱地跪下。

就连继承了真祖的不死之身，有能力抵抗「银夜」的我都因被吸取血忆而意识不清。如果这种浓度的「夜」抵达浮岳的都市区，不晓得会造成以几千人为单位的伤害……！

「魔王……你……这个……！」

〈呵呵呵呵，与亚人为伍的人类有几兆死伤都不足惜！好了，奥月综嗣，是时候开始反击了呐！〉

「唔……绕到我的背──」

我感觉到魔气息出现瞬间，就被

王的在背后的意识压垮了。

「──嘎啊！」

最强吸血鬼的不死特性让我的意识再生的瞬间，我差点被血液呛到，吐出一口鲜血。

或许是听觉遭到破坏，我有严重的耳鸣，没办法掌握身体的平衡。强烈的恶心感让我忍不住想按住嘴巴，这才看到四肢除了右臂之外都被扯断了。

「唔……啊……咿……！」

紧接在视觉后出现的痛觉让我知道全身各处都有致命性的毁损。

心脏失去应该输送的血液，被压扁了。我之所以不能顺利呼吸，似乎是因为肺部被某种东西冲撞导致破裂的关系。

不过一次攻击──我就被打成濒死的重伤。

〈……呵呵呵呵。原以为会粉碎为细屑，永远不再复苏呢，汝可真幸运。若非被杂货岛之钟塔阻挡，汝可就要消失在「图书馆」的远方了。〉

操控「银夜」的最强吸血鬼在银白色的模糊视野中现出身形。

……看来我似乎是受到「银夜〈阿尔缇莉亚〉」本体的攻击，从浮岳的底部贯穿了岩盘，直接飞越空中，撞上了杂货岛的钟塔。

「咕……唔唔唔唔……！」

视神经连接左眼球和大脑，双眼开始测量我与魔王的距离。

好近。逃不掉了。骨骼的再生还要花费几秒？我的记忆能维持到那个时候吗？

──不，一定无法维持。

「可……恶啊啊……！」

我勉强活动差点被扯断的右臂，把手**制服的内口袋。

为了抓住从魔王手中夺取《吸血奇谭》的最后王牌──复写了武装解除咒语「破刃暴风枪」的咒纹的《镜像复写纸》。

可是我所要找的纸张不在那里。

〈这是什么呀？〉

因为封印我的记忆的信函──

已经被魔王的指尖夺走了。

──我感到不寒而栗。

在确定落败的瞬间，如死亡永眠般冰冷的恐惧流窜我的全身。

「啊……呜……黑……黑暗……！」

我对这种感觉有印象。

他人的记忆流入时所产生的排斥症状，变异性休克的前兆。视野边缘出现黑色的扭曲，就像是被黑暗侵蚀精神一般，我的灵魂即将遭到吞噬。

〈呀哈哈哈哈！被夺去真祖之记忆〈书页〉，大量失血而引发变异性休克啦。如此一来汝之剧本也到此为止了呐！〉

已经无法再生的听觉勉强能听到震撼大气的声音。

意识逐渐远去。

视野逐渐模糊。

我已经无法理解任何语言。

我能感觉到全身的神经正在急速衰退。

〈汝将死去。被记忆回溯吞噬并陷入意识断绝，所有记忆遭到破坏直至死亡。名为奥月综嗣之角色将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高速流入的庞大记忆将我的人格涂改得面目全非。

魔王的声音在转眼间远去，意识往脑髓的某个深处逐渐坠落。

黑暗逼近我。死亡逼近我。世界的毁灭逼近我。

〈好了，妾身这就当面撕毁汝所倚靠之最后希望吧〉

魔王的双手手指放在我的书页上。

我不能输。我不能逃。我非战斗不可。

因为我在五年前，应该有从记忆回溯的黑暗背后获得某种东西。

在这场深沉绝望之夜的另一头，我应该有得知些什么。

〈看呐，妾身要撕破喽，要撕破喽！〉

因为我的记忆被阿尔缇莉亚窜改过。

〈呵呵呵，嘶嘶嘶嘶……嘶嘶！〉

因为我的记忆里──

〈啊哈哈哈！实在遗憾呐奥月综嗣！如此一来魔王的故事便完结──〉

刻划着改写这个故事结局的真相。

──滋哩，一阵肌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石化黑桩从开封的《收纳书》中射出，贯穿了魔王的肉体。

〈嗄？发……生什么……咕噗呼！〉

「……很可惜，魔王。」

六张纸从吐出灰色血液的魔王手中飘落下来。

包括写着【接触到这张纸的人】／【会将这张纸误认为《镜像复写纸》】的《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和夹在里面的《收纳书》的二分之一书页。

「你会以为那是我的王牌，是因为被窜改了记忆。」

我在自己脑中写下的，用来欺骗魔王的「虚假记忆」启动了。

〈岂有……此理……！妾身应已透过吸取血忆夺去汝之所有战略……！〉

确信自己获得胜利，为了撕毁我的书页而一瞬间解除「银夜」的魔王被石化剧毒侵蚀着，愤恨地说道。

她已经无法再变回「银夜」，闪躲我的攻击了。

〈唔……咿……！不……不过一旦引发变异性休克，汝将死……！〉

「我才不会死。」

安排在《收纳书》里的一个《信封》从身体僵硬而无法动弹的魔王身边飞到倒地的我头上，然后打开。

「我说过了。我会赌上真祖给我的一切，打倒魔王。」

《镜像复写纸》。

《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

笔者〈阿尔缇莉亚〉为了读者〈我〉，从读者的记忆中排除的记忆〈书页〉翩然飘落──

【接触到这本《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的瞬间，奥月综嗣会回想起本来的战略。】

「赌上我记忆〈生命〉的一切，我要救回阿尔缇莉亚！」

在我的记忆中写下我所遗忘的记忆！

【你从变异性休克所引起的记忆回溯中复苏。】

啪叽咿咿咿！大脑深处响起高亢的破碎声，你从记忆回溯中苏醒了。

（……是啊，我等这段描述很久了──《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

取回刻划在《书》之中的记忆，你从变异性休克中复苏了！

写在这一页的【我会抵抗变异性休克】的一行文字保护了你的心免于被吸血鬼化的浪潮侵袭！

「不……可能……！这……这……这和本魔王所安排好的剧本不同……！」

「……很遗憾，笔者。你以为自己透过吸取血忆得到的战略、撕破的王牌，都是我写进《最后祈祷》里的虚假记忆！」

没错。读者〈你〉所遗忘的你一直都在等待这个状况，等待魔王确信自己获胜，为了撕破你的书页而解除「银夜」的一瞬间。

「而现在，《镜像复写纸》──真祖阿尔缇莉亚为我重新装填的护符就在我的手中！也就是足以击败魔王的故事剧本，用来抢夺《吸血奇谭》的武装解除咒语！」

你捏紧真正的《复写纸》，倚靠着钟塔的残骸站了起来。被石化剧毒侵蚀身体的魔王已经无法逃脱了！

插图p463

「岂……岂有此理！这……『圣堂』的计划不可能被破解！」

你奋力撑起差点引发变异性休克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离开瓦砾形成的墙壁。

为了在零距离之下击发复写在《复写纸》上的破刃暴风枪。

「呜……别……别过来！只要拖延至变异性休克发生，『圣堂』便确定获胜！汝应已用尽一千页之记忆容量！……理……理理……理论障壁……理论障壁呢……！」

「我已经打碎魔王的理论障壁。脱逃手段也都排除了。我已经进入暴风枪的射程范围。变异性休克的发生也会再延迟一页。」

你对《最后祈祷》使用《再生纸》，使之成为全新的书页。你在只存在一千页的记忆容量中硬是创造了第一千零一页。

「……好了，作出了断吧，魔王。」

这就是《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真正的最后一页。

你所剩下的记忆容量即将用尽。

现在就是改写故事结局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你掀开化成一块破布的制服下摆，露出右手臂的肌肤。

为了从自己的血液中回收刻划在奥月综嗣这个人物之中的最后伏笔，「存在于记忆中却又不存在之记忆」。

「……这部吸血奇谭的开始要回溯到五年前的十月十六日，父亲遇害的那个惨剧之夜。我在那一天，在那个书斋见过吸血鬼真祖阿尔缇莉亚。」

这个故事的文章内还存在着另一个「过去刻划在读者心中的记忆」。

被记忆回溯所封闭的绝望记忆──与五年前的十月十六日有关的记忆。

「可是我却忘了阿尔缇莉亚。我原本以为那是因为我太过懦弱，无法承受绝望，才会把五年前的真相封印到记忆回溯的黑暗中。」

你握紧水晶护符，轻吸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可是，那其实是真祖阿尔缇莉亚为了保护真相不被魔王侵害，才窜改的记忆。」

叮铃。项链就像是要告诉你真相，在你的手中晃动。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知道真相。」

你无法接受而抛弃的记忆，现在也还在血管中循环着。里面蕴含着能取回所有真相，从黑暗中救出真祖的最后记忆。

「……五年前，父亲被杀，只剩我活了下来，其中一定有着什么意义。我一直觉得为了成就那个意义，回报那个意义……我必须不断地痛苦下去。」

你为了面对自己的懦弱，把自己一直以来视而不见的绝望转换成言语。

「……所以我逃避了。我想要忘记痛苦的事，想要改写绝望，因而依赖《窜改记忆之书》。」

你必须战斗。你必须获胜。

对手正是你想要遗忘的记忆，你自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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