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再次的相见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呆滞后，彩的目光重归于平静。

在那双闪烁的眼眸深处，浮现着几乎算是可怕的理性。

与一般遇到离别场景的女孩不同，彩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而是用透着空然的语气，去反问女孩：

『你可以在交易途中，给出任何东西吗？』

『没错，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多么狂妄的语气啊！

可彩就是希望、女孩能给出如此肯定的回答。

否则，她在接下来怎么好提出交换？

『你能用我的死亡，去换取他的活着么？』

彩想要进行一场交易。

她给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盼望着由此让王长命百岁地活着。

确实，女孩做得到这件事，然而是否会做，则属于另一回事。

随着那只小小的手抬起，彩的目光一并上移，随即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彩看见了残酷的一幕，发现天秤的两端产生明显倾斜。

白球完全压过了黑球，这便代表“心愿的价值”凌驾在“支付的代价”之上。

女孩用一句大白话告诉彩：

『少年是只要活着，就可以改变大陆上数百万人的命运；而少女你，顶多算被他改变的其中一人。』

还没开始的交易终止了。

彩的双腿压在地上，双手用力握紧、指甲将皮肤刺穿，然后继续用劲......

她不甘心，却没有弥补这份不甘的办法。

除去被排除在交易之外的力量，她只剩下这条命；

可惜即使她倾其所有，都换不回在意之人的生命。

王看着这一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女孩提出第二个愿望：

『长生的愿望......你能不能满足？』

『能！少年要让少女长生，只是你所需要的究竟是哪一种长生？』

『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作为‘卖方’，解释一下呗。』

女孩并不讨厌戏谑的笑容，耐心的解释起来：

『多数人理解的‘长生’，只不过是指‘稍微活得久一点’。五百年、千年，这都只能算‘伪长生’。』

『另一种呢？』

『拥有永恒的寿命、容貌与身体也不会衰老。』

很明显，符合王要求的是第二种“长生”。

事实证明，人的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最初的时候，王只祈愿彩能够平安的活下去，后来则是希望对方长命百岁；

再到后来---也就是现在这一刻，王渴望能给予彩无限的生命。

为了达成这一“贪念”，他已经准备好付出所能给出的一切；

女孩想索取任何代价都行，只要他有、只要他给得了！

『十分遗憾，有关长生的这个代价，少年你支付不起。』

女孩仔细想想后，发现从王的身上得不到什么，因而此次交易无法继续。

『我真的没办法支付吗？』

王急坏了，紧跟着，他只听女孩不慌不忙的指点迷津：

『别急嘛。少年给不了的东西，少女却足以支付！』

本来，彩是一无所有的；

直至不久之前，女孩看出了她独一无二的“价值”，悲哀的现实才得到改善。

之后是单独对话的时间。

女孩招招手，让彩跟随自己来到角落，小声地说：

『少女能否长生的关键，取决于你自身，要不要考虑听听我的提案？』

彩没有作出回答。

对彩来说：

没有那个人存在的世界，即使自己可以永远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由于从事交易、所以通晓人心；

因为通晓人心，因而明白眼前之人的最大需求。

只需看上一眼，女孩就能明白彩最大的渴望，这才引出旋即的一番交谈：

『少女舍不得少年对不对？我要说的正是那点。你只有长久地活下去，才能在今后和少年重逢。』

『请讲得明白些！』

『简单来说：任何人在肉体宣告死亡之后，都免不得要步入轮回。少女是否知道有关‘轮回’的最大原则？』

『听过，似乎是‘人在轮回后无法继承前世的记忆’。』

啪！

女孩一拍手掌，面无表情的祝贺彩回答正确，接着表示：

『少女有没有思考过：在少年死去的数十年以后，白发苍苍的你也告别了人世；

从此，世上没人再了解你们之间的过去，珍贵的回忆同样得不到传承......』

总体而言：

名为“失得天秤”的女孩，想法是偏向于积极的。

比起寻死觅活的交易，女孩更愿意去引导别人，尽力让和自己进行交易的对象，可以乐观的面对余生。

这很正常。

毕竟女孩不是专门收割生命的死神，没有撺掇旁人想不开的恶趣味。

女孩基于这一偏向良善的心理，才在刚刚劝彩为长远的未来打算。

“对症下药”式的说服十分有用，彩真的不自禁在头脑里，浮现出今后与王重逢的场面。

即使那个时候，对方完全不记得她，这也丝毫不要紧。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两个人的记忆，最后往往是被其中一人铭记于心。

打从被说服的那一刻起，彩便决心，要用没有尽头的余生，去成为那种“记住一切”的人！

『我......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恍然间，女孩产生出“救人一命”的满足感，便在一阵哼歌的举止中，将一张具有魔法效力的契约递了出来。

『签了它，只有少女表现出一定的交易精神，我才能放心的和你进行下一步。』

不必解释，女孩的意思相当明确：

倘若彩违反契约，反噬会即刻发动，赋予她的长生会被收回。

而必须注意的是，契约上标注的代价一栏，清楚写明着：

“自本年算起，往后的七百年里面，彩都不准和转世后的少年见面”！

七百年，是多数种族不敢去想的生命数字。

可对于将要得到长生的彩来说，却只是生命中的一个阶段，这一阶段必定非常难熬。

在漫长的限制时间里，无论王在转世后变成了什么人，无论喜欢上了哪位女孩子，都与彩没有关系。

可即使如此，又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不知不觉喜欢上的男孩子，他今后所经历的众多人生，每一次都能获得幸福，这不就行了吗？

眼中看到的场景显得朦胧，于是彩闭上眼，拨弄着脖前戴着的小饰品。

原来的十字架早已破碎，旧有的枷锁已经不复存在；

她依稀觉得：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性格过于别扭，才无法习惯自由，这才亲自限制了余生。

十字剑化成的逆十字，戴在了修长的脖颈上，往后的岁月里，这个小饰品陪伴她的时间最为长久。

眼眸再度睁开的一瞬，彩执起镌刻着魔力纹路的羽毛笔，写上了唯一的名字。

从落笔到写完，所用去的时间，还不到七秒。

然而其中每一秒的“重量”，她都将用上百年的时光去感受，那或许是一种甜蜜的滋味。

心意已定的最后，少女只旁若无人的许上一个愿望：

『我不奢求您每一次的幸福，都与我相关，只是如果可以......』

碎裂的“琉璃”掉落在地，这副丢脸的样子，可不能让那个人看见。

她为了掩饰，悄然做出擦拭的动作，亦如那悄然无声的心底之愿：

在您无数次的幸福当中，请至少允许我出现在您的身边，只要一次就好！

以永恒祈求短暂，渺小到不可能被浮世记录下的执着，只有当事人将之永久珍藏。

女孩看着那种犯傻之人独有的神态、见到大致平衡的黑球白球，便知道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坦诚来讲：

数百年不允许见面的代价，对女孩自身并没有任何帮助。

可代价仍然得存在，仍然要身处于感情的其中一方，去吞下伴随美好而结出的“苦果”。

没有痛苦，快乐也是索然无味；

不经挣扎，幸福仅是理所当然。

女孩始终将这一真理当作人生信条......

若要寻求永恒的生命，就必须停止人体不断衰老的自然过程。

当着彩的面，女孩是这么比喻的：

人的身体所运转的一生，犹如一枚不断旋转的齿轮；

伴随旋转的不断推进，衰老便会成为难以避免的过程。

在承认上述比喻的前提下，大胆做出假设：

如果通过外在力量的干涉，来人为地中止“齿轮运转”，就可以让人的身体不再衰老；

不衰老，更不会经历死亡，这即是“长生”的真谛！

要想做到这点，女孩必须借助外力、详细来说是借助到一种元素。

水火冰风雷土，有必要的话再加上光和暗，这便是人们所熟知的八元素。

多数人都知道的事实，未必就是真实的全部。

在见多识广的女孩想来，还至少得增添一种元素，其名字乃是：

以太！

彩得以永生的秘密，就是神秘的以太。

这种元素在许多年以前，曾经被德高望重的大魔法师提出来过；

但因为没有得到证实，所以有关以太的一切观点，在当代普遍被视作伪论。

不普及也有不普及的好处。

否则若是这种稀有元素，在某天得到广泛引用，女孩三分之一数量的交易，可就得告吹了。

这亦从侧面证明：

以太具有实现一部分奇迹的效力。

远的不说，只谈以太具备的一种性质，便是“永动”。

水有枯竭之时，土有消散之日，唯独以太元素永恒不灭。

将这种持续运转的元素，与人的身躯互相融合，便能达到“长生”的目的。

想当初，女孩便是使用这种办法，来让自己得以超脱岁月的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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