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一日的夜晚,黑色的阴影涂满着整片天空。
即使是高悬着的半轮明月,亦不可能凭借微弱的月光,来将下方遭到黑夜包围的村庄照亮。
如是本来就有的漆黑深邃,顺利将某个人的身影隐藏起来,令得飘然的行踪恍如幽灵。
加之迈出的步伐没有声响,所以没有谁注意到影子的靠近。
就在这种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她走向一栋大型的老旧房屋,在紧紧掩着的大门门口停止下来。
那双经由魔法所强化的耳朵,仔细倾听屋内的声响,不肯放过任何的细微动静。
哐哐哐。
这是觥筹交错的声音,即使她没有身处屋内,亦能想象出屋内欢乐的气氛。
里面是在举行宴会。
一般在这种场合中,吃饭喝酒并不是最重要的,人们的焦点往往集中于席上交谈的内容。
她来得正是时候,屋内举办的宴会才开始不久,只听一众人喊出敬酒的声音:
『我们这些家家户户的代表,在此敬村长一杯!』
男人们奉承的叫喊,在酒杯撞击声后接连响起,中间夹杂着苍老的讪笑声。
『各位乡亲父老,此次村子得以从危机中幸免,并不只是依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人人有功。』
魔族势力因为在战争中产生了伤亡,不得已迁移往别处;
这件事在村子里的人们看来,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更让他们开心的则是:
『大国的军队貌似损失也不小,我今天下午去战场上看过了,遍地都是尸骸啊!』
一道高兴的喊声落下,便有十几道声音进行补充:
『那些士兵活该,谁让他们觊觎我们的村子?』
『全死了最好,省得今后有谁打搅我们。』
『我们居住的村子是自由的,今后也不可能融入到外界中去!』
村民们阐述了一个事实:
在七大国的士兵全军覆没后,的确没有哪一股势力能前来接收村子。
就算是战争中唯一的胜利者、那个国力急速膨胀的瑟洛王国,此刻也正忙于蚕食大国的领土,看不上这么个小地方。
因这种种曲折的经过,村子得以重归宁静。
为此村子里的人都很开心,村长更是乐得不行。
前者心情好,是由于避免了和外界接触;
后者心情好,是考虑到今后没人压到自己头上。
部分人往往就是这样,一旦心情得以放松、言行便会跟着放纵。
站在门口倾听着屋内动静的她,只有在这时,才最容易听见熟人们的心声:
『虽说我们此次度过了危机,却损失了一位同乡,想想也是遗憾。』
『同乡?你说那个修女?唉,你不提还好,这一说害得我也郁闷起来。』
怀念的气氛蔓延开来,甚至穿过门扉透入屋外。
隔着一定距离,她都能觉察到人们心中的恶意。
如是要验证她的猜想,只听屋内的人这么说着:
『免费的佣人可找不到第二个啰,今后家里的一些杂务,我只能自己去做了。』
『你和我们家的情况能比?我儿子可是说过喜欢那个女人,吵着要把她娶回家。』
『就你家那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儿子?别逗了,修女又不是瞎子,能看上他?』
『怎么不可能?我连‘药’都买来了。要不是魔族的关系,我近期就会请那个女人来家中做客,把‘药’下到碗里......』
听到这里已经够了。
她确信乡亲们依然没变,便放心的驱使起元素。
宛若有着无数丝线汇聚而来,寂静无声的缠绕在一双纤手外围,折射出魔法的纹路。
仰望天穹苍月之时,她的眼角舒展开来,并忍不住去想:
村民们并没说错,村子今后也不可能融入到外界中去。
因为就在今夜,这个历史悠久的古老村子,便再也没有“今后”之说了!
村庄终于是被照亮。
摇曳的光芒影响了一片宽广的区域,升腾燃起的烈火,迅速使得此地温暖了不少。
然而在烧出一把大火后,少女的内心,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那颗心变得冰冷,即使外在的热度随风拂来,使得她的体表浮现汗珠;
可那经由层层冰霜裹住的内心,却显现不出任何解冻的迹象。
在她背后的远方,于席卷了一切的火海之外,透明的魔法结界,将村子与世界彻底隔绝;
普通人、有力量的人,都无法从其中逃出生天,就连一句声音都无法传出。
在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使用魔法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但少女早在数年前,便懂得了魔法的部分精妙。
由于有着良好的基础,所以她在得到力量后,即使是十阶以上的魔法,也能不费力的用出来。
不过有一点,她和那个人是相同的。
那就是当亲手结束一切后,面对着即将从世上消失的憎恶对象,这两个人都是背对身影,全都无话可说。
修女已死、仅属于逝者的故乡不必保留,也不存在一个值得记住的回忆片段。
无限的空虚吞噬了全身,前进的脚步下方轻飘飘的,好似真的是有一个幽灵在现场游荡。
『大姐头......』
道路前方的尽头处,大型犬守候在那里,在它额头上有着一块刚凝结的疤痕。
少女---也就是彩,她可能是过于专心了,到现在才注意到那道忠诚的身影。
『小狗,你的伤好些了?』
彩露出不带虚假的笑容,几步跑上前,伸手抚摸着眼前的毛茸茸脑袋。
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当彩从战场上找到大型犬,将它带去疗伤的时候,真的很盼望这位家人可以活下来。
好在战后治疗的时候,她发现大型犬的伤势虽然严重,但还不到致命的程度。
只要不是致命伤,治愈魔法就能派得上用场,这才有了如今这相对温馨的一幕。
被抚摸的感觉很舒服,但大型犬不只是沉浸其中,也有注意告诉彩:
『大姐头,鹰姐要来见你......』
话语还未用休止的音符给画下句点,这片地带的所有树叶,便齐刷刷律动起来。
伴随着翅膀扑腾声,几片羽毛飘零于地,是洁净的纯白色,如雪似霜。
飞舞的白羽中,小鹰降落下来。
她仍和以前一样,就是浑身的羽毛都变了颜色。
这是使用了【焚翼】的副作用,好在除去这点,没有别的糟糕事情发生。
间隔的时间不算久,彩依旧记得与“大姐姐”初次见面的场景,恰是与此时再见的画面如出一辙。
明明才只有十来日,感觉上却如同隔世。
最初,是“大姐姐”改变了她的毕生,而今前者试图再次改变。
『我只有一句话要讲:从今天起,不准再和我们见面、你已是多余的人了!』
警告仅此而已。
此后“大姐姐”不再停留,哪来的回到哪里去,离去时没多看彩一眼。
乍看上去,小鹰怨恨着彩,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鹰真正憎恨的是自己、是那个看着男孩长大,却没有陪伴对方到最后一刻的自己。
她之所以特意过来说些伤人的话,是出自一份想去成全彩的心理。
不管接不接受现实,对彩而言的那个人,以及对小鹰来说的男孩,都是真正的离开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魔和人,则还要去过各自的一生。
小鹰自认为有所亏欠,这才打算将彩“驱逐”,让对方回归“人”的身份,忘掉悲伤的记忆并重新开始。
这毫不坦诚的善意,实则不需要解释,因为:
『我全都知道了。大姐姐如果是人,一定是比我还要善良的好人!』
彩遥对小鹰离去的方向,比着口形默默传达出两个字:
谢谢!
大型犬感受起两位尊敬对象之间的气氛,思索片刻后放心下来。
最为沉重的担心遭到释然后,大型犬可怜巴巴的看向彩,怅然若失的问她:
『大姐头,我们今后该怎么做?大伙儿在老大离世后都失去了方向,连明天怎样去活都不知道。』
彩明白:
大型犬的说法已经足够委婉。
根据她了解到的情况,群魔迷失方向是真的、当中不少魔族满怀着仇恨更是真的。
若不是有小鹰主持局面,如今群魔早已四散开来,去往各处城镇袭击报复。
提起恨意,彩也有,但她懂得克制,遂有了下面的一番告诫:
『小狗,帮我带话给大家:不要去怨恨无辜的人,更别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因为老大和大姐头都是人类?』
『不,是因为如果那个人还在,一定不希望你们这么去做......大家永远别做出令他难过的事,好吗?』
以刚刚的所作所为来看,彩说这句话时没什么说服力。
只是大型犬仍然顺从的点点脑袋。
它没法拒绝,毕竟大姐头刚才的神态举止,几乎跟老大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失去了核心、又被禁止复仇之后,小鹰等魔族以后的日子,也只能和隐居产生联系。
虽然大姐头没有说,虽然老大说不了,可在群魔的心中,遗世独立便是它们未来的缩写......
见了面,也知道了今后禁止去做的事,然后便是到需要分别的时候。
大型犬得跟着大伙儿,不能陪伴在彩的身边,关于这点它很抱歉。
分别之际,大型犬困惑的目光往上折去,担忧似的看着彩。
『大姐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此话一出,彩投射出去的视线,便不是看向前方或者单独的远处,而直接锁定向遥远的未来。
『我今后会周游大陆,竭尽所能的提升着力量......也在同时等待那个人。』
『可是大姐头,轮回当中,灵魂有可能去往其它世界;最坏的情况下,老大再也不能回归到这片大陆上。』
『那也不要紧。』
风声没有止息,那颗金色的心脏依然在跳动、在无声诉说着。
当事人闭上眸子、沐浴着天地间的一切,擅自决定好了一成不变的未来。
带有祈愿的执着,从久远的往昔,以着直线的形式朝前延展,直至现世的一次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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