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蒂瓦进入房间后粗略一看,便是大吃一惊:
『哇,不但没有什么奢侈品,就连家具、日常用品,看上去都是最普通的那种。』
别提皇位继承人该享受的待遇了,比起富翁的女儿都是有所不如。
如果谢蒂瓦没有在搬家的途中,缠住年长的女仆向其询问,绝对会怀疑公主并非女皇亲生的。
她把皇帝讨厌公主的理由,在头脑里重新回忆一遍:
那货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
那货之所以会喝下“繁衍之海”的水,只是由于身体一向不好,被大臣们多次劝谏,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再加上,生下公主的时候,那货因为难产的原因,差点丢掉了一条命,所以便真正地厌恶起亲生女儿。
因为不想当母亲,加上分娩之日的遭遇,便讨厌起血脉相连的孩子,乍听起来似乎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样的理由,确实能在现实层面,令得一位母亲,极度憎恶起自己的亲生骨肉。
对比起当今陛下,谢蒂瓦忽然意识到:
虽然家里的老妈啰嗦了点,可比起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女人,确实是要好上许多。
在谢蒂瓦为公主的不幸,而感到遗憾的时候,于她的身下传来了声音:
『年长的姐姐,你是谁?』
谢蒂瓦稍一分心,等她再次集中注意力后,便是发现小小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跟前。
什么时候靠近的?我压根都没发现啊......
隐藏住心中的动摇,她在半蹲下来之后,进一步弯曲了膝盖,让自身能和小不点公主对视。
从不合格君主眼中未能看出的、那种帝王评判部下优劣时的眼神,她在通过观察面前那个孩子的双瞳后,即是清楚的看见了。
『殿下你之前就在房间里?为什么我敲门时,你不出声回答我?』
『姐姐刚刚敲门了?不好意思,我没听到,在你进来前,我一直都在书桌前专心看书。』
说着,公主一指桌上那堆、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的书籍。
谢蒂瓦走近一看,发现公主所看书籍的涉及范围,包括且不限于:
战略技巧、战术心得、有关兵器的使用、魔法从入门到精通的学问、如何驾驭臣下的帝王学......
『乖乖,比我毕业前看的书都多。』
在谢蒂瓦本来的印象中,所谓的皇位继承人,就是那种人前无比嚣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这样的“鱼”不用怎么努力,只要等到父母哪天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就可以成为君主去肆意享乐。
她在今日才知道,原来皇储也得这么拼。
『公主你得劳逸结合呀,不要急着看完这么多书,至少等个几年。』
『姐姐你在讲什么?』
公主将小脑袋、连同半边身子歪向一旁,疑惑的看着眼前人,充满不解的问着她:
『是在说桌上堆着的那些书?我半年前就全部看完了!现在只不过是拿来复习一遍,我最近自学的是那些内容。』
比豆芽菜粗不了多少的手指,在转动中指向房间的几处角落,在那里摆放着的,是有着谢蒂瓦一半高度的其它书籍。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吓人了吗?』
谢蒂瓦不禁一阵颤抖。
『姐姐的话说完了?可以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了?你到底是谁?
我们虽然在御间见过面,可我无法确定,你是以什么身份闯入房间的。』
自知绕不开这个问题后,谢蒂瓦挺胸昂首,努力凭借动作,来让自己显得严肃些。
『我是被派来照顾你的,从今以后,我就是殿下的贴身侍者了。』
『不管姐姐是谁,也不能不经过允许,就随便闯入女孩子的房间!』
由于先前的轻率行为,谢蒂瓦品尝到了亲手种下的恶果,嘴角不禁泛起一阵苦涩的味道。
『说起来,这个房间布置得还蛮不错......』
『别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们刚刚谈论的不是这个话题。』
明明是只可爱的小萝莉,却在细节部分比大人都较真;
和这位言行举止、都散发出王者气息的人相比,谢蒂瓦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才是没成年的那位。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殿下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朝着跟前的小不点低头后,她只听对方如此谈到:
『接受姐姐的道歉;就在刚刚,你说过自己是我的侍者,对不对?』
『对的呢!』
可以结束对自身不利的话题,在谢蒂瓦想来就是最好的。
她没有料到,对方会在随后倾吐出两个字:
『不要。』
『什么?』
『我说不需要姐姐来教,你身上具备的才能,我花点时间自学都可以掌握。』
『莫非,殿下是想要?』
『正确,姐姐你被解雇了!请你在心情恢复之后,收拾行李从皇宫离开。』
我居然这么快就失业了?
出于各种意义上的不甘心,她极力争取着自己打工妹的身份:
『可、可是,我还可以给你做夜宵、点心什么的。』
『我只吃一日三餐就够了,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
『还有,我能在殿下生病时照顾你。』
『我会小心点,不让自己生病的,多个人照顾也没任何区别。』
『至、至少,我能在殿下遇到危险时保护你......』
『姐姐连我走到你跟前都没有发现,对于危机的防范意识太差,真遇到危险肯定是我去保护你!』
眼看工作岗位、薪水、还有衣食无忧的未来,距离自己愈发遥远。
情急之下,谢蒂瓦拼命的思考:
究竟有什么,是对方给不了自己,而她却能给对方的?
在谢蒂瓦思考良久,连公主都快忍不住帮忙拿行李的那一刻,她终于想到了答案:
陪伴!
『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只要有我在,殿下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未能料到的回答,出乎公主的想象,令她第一次开始思考:
面前的“姐姐”,对自己算不算是必要的?
等待上一会儿后,内心格外不安的谢蒂瓦,最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一直’是多久?给个差不多的时间概念出来,否则我无法做出最后的判断。』
『诶,那个,就是就是......』
陪伴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不考虑个人的身体素质、谢蒂瓦都清楚,自己要比公主大些岁数;
这样的话,常理而言的结果,绝对是公主会在未来某天把她“送走”。
她总不能夸张的说成:
“即使我死了,灵魂也会陪伴你一生一世!”
总不能这样说对不对?
那样的回答显得不太真诚,显然无法令理性的公主满意。
结合对方的想法,加上自己的心意,她最后给出如此答案:
『在丢掉这条命之前,我会一直保护殿下的!』
话尽,她像是骑士那般单膝跪地,以自己的大手捧起公主的小手。
『就姑且认定你能发挥作用吧......我们约好了。』
纵然言行举止显得多么成熟,偶尔公主也会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譬如如同现在这般,勾出小指要与侍者拉钩。
『嗯,约好了!』
谢蒂瓦不犹豫的伸出了指头。
她从这个小不点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影子,殿下就像是有着“不幸童年”的自己。
即使更为杰出、思想也早熟许多,可两人依旧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渴望证明自己、觉得自身不同于常人、以及各自都有着想要实现的梦想。
最重要的是:
她们都是顽固得彻底、一旦认准一条路,就绝不改变的人。
因为从殿下身上找到了亲近感,所以她希望留在这孩子的身边;
并不只是陪伴到公主登基的一天,谢蒂瓦在发誓的那一刻,忽然产生一种期待:
想要看着成为女皇的公主,在今后遇到喜欢的人、成为一个比先祖更加伟大的君王。
仿佛是面对一面镜子的谢蒂瓦,能因为公主的快乐和幸福,而让自己也高兴起来。
公主打算成为像初代那样的优秀君主,谢蒂瓦则希望自己能成为大富翁,于晚年时在私家豪宅里尽情享乐。
两人从未放弃实现梦想,并且其中一人,从今日起多了一个心愿:
自己要亲眼看到这孩子实现梦想!
回想起自那以后的这许多年,她忽然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自鲜血播撒的战场上、于没有其他护卫的皇宫入口前,她凭借唯一的守护者身份,与三万敌人厮杀到了此刻。
『咳!』
也没多少血液可以吐出来了。
她抬手一抹艳红的唇下,看着前方那倒下的五千多具尸体,认为自己做得还真不错。
毕竟是在被围攻的状态下,与数万敌人进行的战斗,中途更得防止谁擅自闯入,因此防守方的处境格外艰难。
箭伤加上兵刃带来的伤痛,使得她的肢体不听使唤;
在令人难忘的痛觉消退后,濒死之际的麻木感,迅速夺走着余下的意识。
眼前变得模糊的顷刻,她回想此生,认定所有的梦想都实现了:
经过这几年的积攒,终于有了不少的积蓄;
虽说没能在活着时把钱全部花完,还挺让当事人遗憾的,不过她确实成为了大富翁。
比起这个,她还意识到:
“殿下”在成为“陛下”之后,不再是孤身一人,非但渐渐懂得了爱情,自身也成长到、能和初代相比的优秀程度。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痛快的迎接最后一刻吧!
她无法进攻更不能防御,仅仅只能目睹无数黑影袭击向自己,听那“嗖嗖”声响,好像是箭雨。
或许,人在临死之际,可以听到最珍惜的那个人的声音;
哪怕是幻听也无所谓,她仍想最后再听一次......
『你答应过的对不对?与皇帝定下的约定,我不允许你中途放弃!』
而后,她的愿望得到了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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