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墙脚

翌日中午，南京西路。

鎏金宝顶的静安寺在林立的蓝绿色高楼广厦间焕发着雍容的佛光，高端百货、精品酒店及衣香鬓影的奢侈品店攒满了大街两侧。身着休闲西装的老外们在星巴克的外摆区喝着咖啡聊着商务，妆容精致的女孩们踩着尖细的高跟，结伴徜徉在久光百货锃亮的地砖上。

一对看似甜蜜情侣般的少男少女，则径自走进了会德丰大厦修长的挡雨挑檐下，进入这座位于上海最核心地段的高档玻璃写字楼。

“天骐……电竞……俱乐部…………”

走出了电梯、驻足在自动玻璃门前，韩晟瞪大眼睛望着前台后方、漆黑瓷砖壁上的银色大字，一字一顿地念道，“这家俱乐部的老板该不会……是顾天骐吧？”

“这不是很明显啦。”沈嘉颜从包包里掏出一张门禁卡，抬手刷开了电子门，冲韩晟轻笑着招呼道，“杵这干嘛呀？进来进来。”

“为啥要带我来这地方……哎，你怎么还有这的门禁卡！？”

韩晟一头雾水地纳闷道——今天是他头一次被沈嘉颜主动约出来，时间是周六地点是静安寺，无论怎么想，这都只能被称之为约会。这场世纪约会甚至令他前一整晚都亢奋得辗转难眠，恨不得把时钟的时针拨快一圈，索性跳到约会的时间点才好。刚见面的一瞬间也是令韩晟喜出望外的，沈嘉颜今天的妆扮比她平日里还要细心考究得多，从额角垂落的娇俏小辫子到脚踝都不忘绑上的闪亮脚链，无数的可爱细节堆砌到令他眼晕目眩，这一切少说也得花好几个小时的功夫捯饬，这等待遇，岂止是初次约会豪华套餐？简直是皇帝才能体验到的尊享礼遇。

不过随着约会的开始，韩晟却渐渐感到，这约会的走向着实有点儿蹊跷。

因为他们既没有去向游乐园，也没有前往水族馆，更不曾取道电影院。沈嘉颜兴冲冲地拉着他，所来到的地方，居然是一栋写字楼…………

“因为我是这里的员工啊，当然有门禁卡咯。”沈嘉颜莞尔道。

“你的意思是……顾天骐是你的上司！？”韩晟隐隐感觉到胸中的某种不安在急速升腾。

“对啊，我是同天骐俱乐部签约的游戏主播啊。”沈嘉颜笑答，“虽然游戏直播不是俱乐部的主要业务，但最近公司也有在拓展这方面的市场。我相信天骐的眼界和能力，所以就来给他当开疆拓土的排头兵咯——啊，强哥你也在啊，休息日还这么拼。”

“呦，公主你怎么来了。”迎面走来的尹强笑着招呼道，“骐哥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见，我这不是来陪个场么——”

尹强的目光接上韩晟，随即热络地说道：“韩晟，你也来了啊。不好意思我这儿有些忙不开，没法接待你了，只能由公主陪你逛逛了。别拘谨，指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没事，你忙你的……咦，一家人是什么意思？”不明就里的韩晟，愈发地有些懵逼。

“就是说啊——”沈嘉颜接茬道，“晟晟你想不想加入我们天骐俱乐部啊？”

此言一出，韩晟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敢情这么些天来，沈嘉颜与自己这所有的密切往来，都是为了三个字：挖、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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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实话实说吧——”

面对韩晟的疑问，沈嘉颜拢了拢额角的棕色发丝，笑容和悦地答道：

“我这些天积极地接触你，确实就是为了把你挖来天骐俱乐部，毕竟这是我家老板布置给我的任务嘛。对于这个多少有点失当的方式呢，请容我先向你致一声歉；不过说到底，也是天骐求贤若渴，他怕由他来直接游说的话，你出于对墨旗战队的忠心，多半不会答应，这才派我来执行这个迂回战术。所以坦诚地讲，我就是来公关你的，这一点我并不想欺瞒你；不过这些天同你接触下来，我还是蛮中意你的，私心里也很期望你能加入天骐这个大家庭啦。”

虽然事实真相确实令韩晟大失所望，此刻只觉心坎里堵得慌，不过“我还是蛮中意你的”这句话依旧像痒痒挠一样骚动着他的心窝，让他不由自主地又面红耳赤起来。

公主毕竟并没有刻意在欺瞒他，至少这一点好过一直让他蒙在鼓里；况且她虽然是在履行公事，但这些天亲密相处下来，好感度也不是一点都没有积攒，换而言之——虽然今天直接上本垒是不可能了，但哪怕把现在当成是起点，以后也还是有上垒的机会的嘛。

韩晟脑中犹自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及自我安慰，沈嘉颜把他安置在了会客区的流线型沙发上，自己则去了行政办公室。

一个颜值跟沈嘉颜不相伯仲，腰细腿长的前台小姐姐端来一小杯胶囊咖啡，笑意盈盈地递给静坐中的韩晟，弯腰时不期然从领口里露出的丘壑直令韩晟的目光无所适从。小姐姐背影款款地刚走回前台，另一边沈嘉颜又手捧着一叠A4文件，端步走至了韩晟身旁，紧紧贴靠着他兀自坐下。

不期然的温软触感从韩晟的大腿侧边传来，搞得他脑袋里的纷乱思绪，一下子被全数清空。

“这个文件你看一下吧。天骐最近想要组建一支新的战队，他很期待你的加入。”沈嘉颜话音热忱道，“待遇方面，每月保底薪金一万，此外每打赢一场比赛都会有相应的奖金，那部分才是重头。奖金数量视比赛的规模、级别、影响力而定，全国级别的职业联赛，团体奖金可以达到百万乃至千万的级别。职业联赛毕竟有着大批赞助商和广告商注资，奖金一般都挺丰厚的，绝非其他非职业比赛所能比拟，所以只要你拥有着过人的才华与实力，待遇就完全不是问题——强哥他们的征天战队成员，年薪普遍都超过五十万，强哥作为MVP，年薪已经达到六位数啦，我觉得晟晟你的实力，应该也不会输他多少吧？”

沈嘉颜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钟鼓般叩击在韩晟的耳膜和心头上。她所描述的那个职业世界是他向往了十多年的、远在云端的高位世界，现在这个世界为自己洞开了一扇大门，踏过这道门，威名、财富、尊严、荣耀，连同身边的可人儿，一切美好的东西，仿似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那张小小的A4文件上，每一个文字看起来都像是摄魂的魔咒，它们在轻语低喃地告诉他——墨旗早已经风华不再、变为了一盘散沙，跟着君惜言混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真正踏上职业的领域，现在摆在面前的可是一条直通圣殿的天梯，他如果不登的话，后面可有的是人来接替他登。

这不叫背叛，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不用着急，你还有时间考虑。”看着韩晟一脸天人交战的苦恼表情，沈嘉颜善解人意地恬然一笑道，“这个周末结束前，给我答复怎么样？讲真，我可是非常期待晟晟你的加入哦——你要来的话，我会让天骐把咱俩的工位设在一块的，嘿嘿。”

“哈……那我……我先回去考虑一下…………”韩晟支吾着答道，不知为何，他一时有点想逃离这个地方，出去呼吸一下，重新调整自己紊乱如麻的心绪。

他讷讷地两手攥起那份合约书，起身欲行离开，下一秒他抬眼望见站在身前的人影，十指一打颤，手里的文书应声落地。

“韩、晟。”

无端出现在了会客区尽头的叶染，怒眉紧紧地拧结着，寒凉彻骨的眼光隔着圆形眼镜片，如同冰刃一般，几欲将韩晟的整个人扎透。

“我真是……错看你了。”叶染狠狠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掷地的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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