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卡兰把我背着一直背到了要塞。
路上我们休息了好几次,也多多少少有点了解了这位少年从参军到现在两年半来,发生了的事情。
至于伊萨德拉,我其实有些难以接受。
伊萨卡是村子的名字,我是村长在村口捡到的,如同父亲的村长赋予了我村子的名字作为姓,赐予了我真作为名字。慈祥的老人为我哼一曲童谣,希望我成为真正的人(纯粹的人)。
“抱歉,我知道这样你会难以接受,甚至可能生气。”卡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但是这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或许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就会告诉你原因吧。”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压抑住情绪。
等到了南部军区要塞的入口时候,可能已经接近凌晨3点了。守卫的士兵立刻发现了我们,然后自然拦住了我们。
“抱歉,往后闲人免入。”首先上来搭话的,是个金发的少年。我看到他的眼睛的瞬间已经明白这个人未来一定会和卡兰有着各种关系。澄澈如水不带一丝污浊,他是属于信念的战士或者属于天生的公主。当然如果是女生的话他当然是后者,可惜他只是个士兵,只能是前者。
“喂,你小子见到军官都不行礼的吗!”另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似乎认出了卡兰的装束是军官。
“长官,这小子还是个新兵,不懂规矩。”中年男子立马赔笑着向卡兰套近乎,他很清楚地知道任何一个军官都可以决定他未来是否可以升职调离这个鬼地方。极东、东南、南部、东北这四个地区的士兵每一个都想快点升职然后调到极寒境、临海境、海岩境、冰海境这些后部城市或者冻土郡、风沙郡、河雨郡、落岩郡这些中央城市。当然,也有一些做白日梦想去王都的。
四个战线城市的士兵,只能在终将到来的那一天成为最先的送死者。
而那位金发的少年明显难以接受。沉默着似乎在赌气。
“你叫什么名字。”卡兰问向金发的少年。
少年继续沉默。
“这是长官在向你问话。”中年男子呵斥。
“谢尔……谢尔·潘多拉。”金发的少年小声的说出他的名字。
“真是不吉的名字啊,居然用带来灾祸的潘多拉作为姓氏。你觉得你是不是该改姓了?”卡兰似乎在故意刁难谢尔,我用他的刀柄戳了戳他,暗示他不要过激。
“军官也不可以决定别人姓什么吧!更何况你是不是真的军官我怎么知道?”
卡兰回报他一个戏谑的笑容:“算了,不和你聊了。喂,大个子。”卡兰对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我是原极东要塞机动冲锋中队康斯特莱星的队长卡兰·洛伊特,这是我的副官伊萨德拉。”卡兰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当然这个肯定是伪造的,路上他替我决定了我的身份。“现在调职到南部要塞负责训练和整顿南部地区的新兵,这是调职书。”卡兰摸出紧身衣里面的一块蓝色的水晶。“如果你会魔术现在就可以确认,如果不会的话最好拿给你们的元帅,这是只能写一次的牙晶,里面的信息是不可能更改的。现在快点放我进去,顺便帮我请那个人偶师叫过来给我的副官装一下义肢。”卡兰指了指我的腿。
中年男子接过牙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谢尔。
“我明白了。谢尔你去找奥琳杰医生,我带卡兰长官去见罗斯元帅。”然后他又跟哨塔上的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掉两个人下来顶替他的岗位。
“我来带路吧。”他着对卡兰说,“还有您的副官要不要让我来背?我力气还不算小。”
“不用了,我现在只要见到你们元帅就好。”
金发的少年这时候已经抱怨着,向某个方向跑去。
我们则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元帅的所在地。
元帅我出乎意料,是个很帅的年轻人。我一直以为十三个元帅都是老头子这一类的人,但是后来我才了解到实际上“护国的十三花之骑士”每一个都是英俊过头的美男子或者艳丽无比的佳人。
办公室里面放着一个花瓶,上面摆放着属于南部要塞的花:烈焰玫瑰。而墙壁上面也有一面大大的烈焰玫瑰徽旗帜。
“十三元帅三席兼军工执行官:乔恩·罗斯(玫瑰)元帅。好久不见。”卡兰将我背着,但是挺直了背,向元帅致以了言语上的问候。“请原谅我现在无法向您献上我的剑。正如你所见,我的副队长现在离不开我。”
“嗯,你可以回到你的岗位上了,士兵。”乔恩·罗斯让那位男子回到他的岗位。
等到他离开后,元帅接着开口: “卡兰,我们之间就没必要来这一套了。我听说了那件事,三个月前王都会议的时候极东的元帅让你协助我讨伐岩石龙的时候你们还是那般……但是现在只有三个人还活着,到头来就算是奇迹的希瑞斯(天狼)也和我们这些人一样。”
他们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似乎卡兰以前就认识了这位乔恩·罗斯元帅,并且两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我出生在极东,也在极东长大,现在却到了南部要塞来。”卡兰回答他“而且就算我还担得起希瑞斯的名号,也没有维诺斯(启明),阿尔泰尔(牵牛)或者尼奥(狮子)能够帮我了。康斯特莱星的惨剧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我亲爱的学生卡兰,我难道不是极东人吗?不过维嘉(织女),奥莱因(猎户)他们仍然活着,你们仍然是康斯特莱星,而且这位新的尼布拉不正在你身边陪着你吗?”
尼布拉?天秤座?我?还有为什么是新的?卡兰曾经是乔恩的学生?
“罗和迦娜以后也将来到这里,他们从极东出发。但这两人还需要在极东修养一段时间。”
“卡兰,作为你曾经在极东的老师我得提醒你,当然你也清楚。这里的行政长官可不是我,我们不归他们管,我们也管不到他们,不要轻易惹那个色鬼。”乔恩提醒他一句,然后拉低了声音:“去年你和罗尔斯来的时候弄碎了在他地盘上的酒馆上面和混混打了一架,结果把他珍藏的三百年酒给糟蹋了的事情还是我帮你摆平的。这次你可少惹这位色鬼领主了,我很难办。”
卡兰报以一个嘻笑的鬼脸。
我知道的,卡兰也知道的。十三个城市的行政者都是领主而不是元帅。这些领主都是这个墙内的王的心腹。说起来,抚恤金的主意也是这帮混蛋领主搞出来的。
“来这里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匹魔物迁徙,他们的尸体在北边大概一百公里的伊萨卡村,顺便我觉得你派遣两百名士兵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比较好。”卡兰提了一下我的村子的事情。“其中,还有一些魔兽可能会让你比较感兴趣。”然后他递过去之前给我看过的鳞片。
乔恩的眼色有点变了。他知道卡兰强调了什么:那里面有些不是魔物而是魔兽。而魔兽只可能来自墙外。
我也开始害怕了起来,也瞬间明白了那时候为什么他会说我愚昧无知了,真的是不知者无畏。
乔恩敲了敲鳞片,然后再用指甲在上面轻轻的一划。“距离上一次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年吗?这帮魔兽还真是心急啊。算了,暂时先处理那个村子吧,艾尔会带领两百名士兵过去的。他们会取回那批尸体的。我们该应付一下四郡的领主、商会会长以及财务大臣提出来的那件事了。”
“这种事情莱昂应该比艾尔更合适吧。那个半兽人以前不还在北方修过桥吗?然后那件事的话,我想反正也不急,首席元帅不是说好了会再帮我们争取三个月吗?”
“只是拖得越久越不好啊。不过,我听你的,而且你也有三个月没见到你弟弟了。还有,他的身份……你好自为之。”乔恩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望向我。他很明显知道卡兰为我安排的身份。
卡兰倒是没说话,他已经预料到事情会这样了,然后道过别离开元帅的办公室。
乔恩把卡兰和我先安排在了一间十分朴素却异常整洁的双人宿舍,而且两人的床铺之间还有一道隔墙。双人宿舍是为了卡兰能够短期内照顾我。
乔恩·罗斯已经吩咐手下准备好工坊等奥琳杰过来。
卡兰把我放在我的床上然后望着我。
“怎么样。”
“伤口可能有点腐烂,我想快点处理一下可能比较好。”
“没问你这个,我是说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吗,毕竟你也不是个军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莫名其妙成为了士兵,莫名其妙成为了康斯特莱星的副中队长,莫名其妙来到了南部要塞。只是因为眼前的人的随意几句话,只是因为他想做点什么,然后我想帮他。
“好吧,我也知道事情有点快。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带你适应,但时间没有那么多,后面你得帮我,可以吗?”
我接着沉默,但是点了点头。他要做的,我全都会支持,我这样对自己说。我不清楚这样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这无关感情无关信仰无关性格无关年龄,这是一种宿命一般的感觉。很奇怪的想法,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了绝对的服从与新任,然后想要记录下他将要去做的一切。
如果说有前世什么的话,我可能就是一本日记本吧。
等到奥琳杰过来的时候已经微微天亮了,早秋的天空无比清爽,只是略微有些寒意。
我被两名医护兵放在带轮子的床上,推到了工坊。
“卡兰,说吧,怎么回事?”她先向卡兰提问。
这个奥琳杰是个中年女性,而且她的姓氏似乎还是属于以前东洋那一脉的。她身上还有着些许贵族的气质。这个贵族气质不是所谓的贵族,而是年月累积的,属于历史的沉淀的那般自豪。
“他是被巨魔咬下了双腿。”
“在巨魔嘴下捡了一条命,干的还算不错,少年。”奥琳杰整理起道具准备开始他的工作。
“我的祖上在这个时代降临之前就是人偶师了,虽说是到大概公元纪年的二十世纪才开始。更往前据说还有……算了,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我们的祖先辛辛苦苦追求的东西了,结果现在却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巨墙外面的东西冲进来。”奥琳杰自豪着她的家族。“当然人偶制作从我祖先到我这一代,已经是基本上没有人可以超越了。保证可以说让你的双腿和没断掉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
奥琳杰在我的大腿施加了一个术式,让我的腿部暂时失去了知觉。卡兰倒是坐在一旁,喝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麦茶。
“伊萨卡,不,伊萨德拉·真。”
“卡兰,这是你的恶趣味吧。”苍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但并没有停下她手上的工作。
“姓名就是证明,证明就是契约,契约亦为媒介,诅咒或者祝福魔术很多都需要凭借名字作为媒介,这个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奥琳杰开始用小刀割去我腿部坏死的组织。
“我知道的啦,只是这个名字……”
“……卡兰。你知道伊萨德拉是什么吧。还是说你也和他们一样?”
“嗯。但是他们又不知道。”
“我答应过洛伊特要看好你。你这样下去指不定德莱卓贡(drivdrogon)的人会找上来。”
“老爸那边奥琳杰阿姨你应付就好了嘛,至于那群所谓的驭龙还是什么的。我们家族的使命是什么他们可没经历过。”卡兰仍然在开玩笑,似乎他并没有把奥琳杰的话听进去。
“卡兰!”奥琳杰似乎生气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停止手上的事情。
“奥琳杰阿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卡兰开始有些改变自己的语气。
“……”
然后奥琳杰还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卡兰也继续小口喝着自己的麦茶。
“卡兰,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不,我也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卡兰这时候说出了我也觉得惊讶的台词。“连伊萨德拉这个名字也是突然在脑子中闪现出来的。后来也才想起来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但是我也不清楚我在最做什么。只是这个名字……可能在以后会救他一命。”
奥琳杰拿过作为人偶的双腿义肢。在我的断肢做了一些我没看清的动作,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在接口上施加几道魔术并且涂上了一些液体。
期间她没有继续和卡兰争吵下去。我知道她向卡兰拖妥协了。
“少年,稍微睡个半天吧,等魔术肌肉和你的肉体深度接合就好了。”然后奥琳杰对我施加了我一个魔术暗示。
困意慢慢袭来,所以我也只好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在要塞的病床上。旁边坐着的是昨晚门口遇见的金发少年谢尔,他正在阅读着斯库拉学士写的《大灾变·人类失败的历史》。那是一本以一个女人的经历为第一视角写的两千年前的那场灾变的过程及结果,内容不算有趣但让人感觉很真实。
“你醒了吗,要不要我去叫卡兰长官。”察觉到我清醒他放下书,递过来几片肉干,相必是他留给我的。
“不必了,我想没有必要打扰他。”我稍微动一下双腿感觉到双腿的异样,我能感知到一些东西的存在了。然后挣扎着一下半坐了起来,接过他的肉干,几口吃了下去。
我确实有点饿了,算起来差不多有十个小时肚子是空着的。
“真。我想我说过你是我的辅(记)佐(叙)官(者)吧。”卡兰却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谢尔这时候站了起来。
“算了。腿怎么样?”
我试着屈膝和动了动脚,并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只是接口的地方感觉有点痒。”
“痒是很正常的,当初……算了,制服我放在这里了,明天早上开始你也要加入训练了。”卡兰把黑色的制服放在我的床脚。
然后他朝谢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还在赌气吗?这个人也有属于少年本身的这种性格啊。
“卡兰长官,真副官已经醒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归训练了?”谢尔明显被卡兰刁难了。
“哦,是这样吗,唔,那好吧,那你就去训练吧,现在是下午四点。”卡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到七点为止,你就一直跑吧。”卡兰指向病房外面的训练场。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艾尔会一直盯着你的。”
“是。”谢尔没有任何抱怨,直接离开去执行卡兰的指示。
我很想寻问卡兰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卡兰转头就告诉我:“那个人,是女孩子哦。”
诶?
“少女呢,明明维持女孩子的样子就好,装作男人真是太不像样了。”卡兰望着这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的训练场。“我会让她自己放弃的,连女人都不得不战斗的世界,未免也有些太残酷了。”
晚秋的余晖给窗子镀上一层金光,卡兰的黑发在这样的光芒下闪耀着。当然,眼睛也是。
“别所有人都要故作坚强啊,混蛋。”他自言自语。
终于到了七点钟,谢尔也跑完了,双手支撑着腿在那边喘着粗气。
我只是做着恢复训练,跟在她。不对,是他,也不对,算了。
毕竟就算卡兰说谢尔是女孩子,也还没有得到证实。跟在他后面我就这样慢慢一同在训练场上走着。
“呦,谢尔。”我递过一袋水。
“真副官,你的腿还好吗,能够坚持下来吗?”谢尔接过水问我。然后他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嘛,还好吧。快去把晚饭解决了吧,一会卡兰还要在大会议室给你们晚间教学。”
我提醒他。毕竟再过大概二十分钟卡兰的基础课程就要开始了。“那个混蛋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啊,就是昨天晚上得罪他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如果拆穿他的身份说不定会很尴尬,更何况现在似乎只有卡兰和我知道这件事。“我想,卡兰中队长不是为了这些故意和你作对的。”我只能这样告诉他。
他沉默了,我想卡兰很有可能是真的猜对了。
“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先把肚子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然后这时候卡兰出现在我们前面,脸上若有若无笑着。
“卡兰教官好。”这时候他已经不在用长官而是教官作为对卡兰的称呼了。
“临时改变了课程安排,三分钟后我要在大会议室见到你们。”刚说完话,不远处的宿舍传出鳞片敲打发出的嗡嗡声。如果在宿舍内部会被吵到瞬间崩溃吧。
“他们已经去了。你呢?”
那群人已经吃过晚饭了,而且晚饭到七点半之后就不再提供。
“我明白了。”谢尔没有抱怨,转身准备前往大会议室。当然,他还不忘把皮革袋还给我。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真的能够影响到一个士兵吗?”我对着远去的谢尔,问向卡兰。
卡兰没有说话,而是迈开的步伐前往大会议室。
“我说过你是我的记叙者吧,不要做没有必要的事情。”卡兰有些生气。这不是第一次了,几个小时前在病房他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嗯。”我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的事情我会解决,士兵中没有女人该待的地方。你不用管。”
我只要不做声。
卡兰似乎在和谢尔杠上了。
“哥哥。”另一个声音叫住了卡兰,我也跟着回头望去。那是之前被卡兰拜托盯着谢尔的卡兰的弟弟:艾尔·诺伊特。
“怎么了,艾尔。”
“只是刚准备吃晚饭,被兄长大人的课程逼迫到不得不放弃晚饭去听您的讲课啊。”
卡兰只是稍微瞄了一眼,然后继续走。
“对于军人而言,这种突**况应该早就习惯了,你又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新兵。”
我不得不跟上去,艾尔也小跑一段追了上来。
“你就是哥哥现在在康斯特莱星的副官吗?罗尔斯副队长去世之后姐姐大人在康斯特莱星一直有劳你关照了。”
少年向我递上一个真挚的微笑,向我举起手,打算和我握手。
卡兰给我编造了一段履历,我是清楚的。
“我才是承蒙你哥哥的关照。”我接受了他的握手。
“我和哥哥本来都是在极东那边,半年前我被掉到了南部,然后就很少见到哥哥了。他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他能有什么麻烦。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艾尔继续追问了我一些问题,但是碍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只好作罢。
到了大会议室,两千多名新生正在地下交头接耳。他们察觉到了卡兰进来了,他们便不再说话。
“人有点多,我就不点名了,但是请回去跟你们那些没来的其他新兵们打个招呼,跟他们说如果不想一辈子只做过士兵的话,明天晚上开始每节课都不许迟到或者不来。当然,我清楚那些人没来,比如兽人的阿兰·拉比斯特,比如希尔塔村的裘格,其他我就不说了。”卡兰上来就表示出你们所有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半年左右时间我会一直负责你们的基础课程,白天的时候有些人已经认识我了,我是卡兰·洛伊特,曾经担任康斯特莱星冲锋队中队长,现在负责你们的基础训练和基础课程,半年后你们绝大多数都将成为我的手下,然后在未来要么活下去成为军官,要么成为那些魔物的食物。”
底下的人没有一丝声音,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大多数人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法作为平民生活下去也不会参军。
但还是有几个一眼望过去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第一排坐着一个白发的少女,面若冰霜,怀中抱着一只只在东北要塞、极寒境、冻土郡和冰海境四处永远处在寒冰冻土之地才有的霜狼。同样在第一排的还有一个戴着老旧的眼镜头发留得特别长的男生。右后方半兽人聚集的的小团体有一只毛发如同炽焰般火红的狐狸少女和一只胸前数道刀疤的狼少年。谢尔却坐在精灵的小团体里面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话。然后血族的人坐着一位白化病一般的男子,除了红色的眼睛全身白色(血族尚黑,以黑为荣)包括衣服与头发。
话说这里面除了谢尔这个家伙,我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不到两百个女性新兵,居然不足十分之一。
卡兰先翻了翻自己的教科书。“啧,教材居然先讲魔物吗?”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跟你们说那些魔物的弱点之类知识,那些我会通过实战教会你们,你们的书也可以扔了……怕死的可以先留着。”卡兰把自己的教科书合上递给艾尔。
所有人合了起来,没人愿意被别人当成怕死鬼,但没有不怕死。
“第一节课我们先从机动人形开始讲起。”
卡兰的声音通过讲台前面的放大魔术装置传遍了整个大会议室,这时候艾尔也用投影魔术在教室当中投影了一个巨大的机动人形——卡兰穿过的那件紧身衣。
“在这个时代以前,有谁知道灵长……人类喜欢用的武器是什么吗?”
格格不入的眼镜男举手。
“不必举手,可以直接站起来说。”
“也许是枪械,火炮,导弹这类的武器。也有他们所谓的冷兵器。”
“正确。”卡兰招手示意他坐下
艾尔把机动人形的投影推到大会议室最后,然后投影出两千年前的人类武器:一把步枪。
“可是那一天这个时代来了,虽然四百年的时间用来准备一场战争足够了,但不足以让人战胜幻想。四翼翅膀的恶魔打了根源的门,投影出了遥远的现代。巨龙张嘴,龙息与龙焰摧毁了地上的一切文明,里面那个世界的魔兽纷纷挣脱枷锁,对表世界进行复仇。那些所谓的高科技武器,全都变成了儿戏。”卡兰讲述起了那段我们虽然没有经历过却无比熟悉的过往。
“于是祖先们又用三十六年时间用魔术和最后的建立起三道防线,但是外面的两道先后在一千三百年前和一千一百年前被摧毁,只有最后这一道我们还在苦苦撑了一千年,用这些年来战士们的血,捍卫最后的墙内的平稳。”卡兰示意艾尔,艾尔在靠近讲台的地方投影出了世界的地图。
“不管以前所谓的美洲也好亚洲也好,全都被挤压在一起,三道防线内生活着仅存的人类与因为这个时代而诞生的其他灵长类。”
“但是就算是第三道防线总有一天也会被摧毁,那时候剩下的五点七亿人类、二千三百万精灵、一千一百万兽人、三十四矮人、二十六万矮海民、十五万血族和一万巨人也终会被他们吞噬殆尽。巨龙会再次袭来,战争也从未停止过。”
卡兰似乎有些跑题了,但是我并没有打算打断他。
“幸好某个人和那头恶魔缔结了契约,换来了机动人形的设计图。”
卡兰招招手,艾尔把最里面的机动人形的投影调到最前面。
“超高的机动性,可观的防御力,以及对魔力极高的适应性!”
“那些两千年前大口径子弹都无法击破那些的魔物皮肤,那些连核爆都能生存下来的幻想种,他们全都会成为这个机动人形的亡魂!”
下面的人开始躁动,叽叽喳喳声音多了起来。
当然,谢尔坐在精灵角落里,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卡兰,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课。
“经过千年的改良,机动人形已经达到了第五代。当然训练用的大多数是淘汰下来的第三代或者半损的旧四代。我身上穿的这件是我以前用的旧四代,第五代和新四代现在基本上只有在前线作战的才会装备。”卡兰脱下棕色的皮衣,露出了之前我见到的黑色紧身衣。
这时刚刚那名眼镜男又接着站起来。
“长官,新四代和旧四代有什么不同吗?”
卡兰又示意他坐下。
“第一代用的是外挂血管技术,第二代第三代用的是外挂血管集成技术,旧四代和第五代用的是集成传导血管技术。但是新四代是最特殊的骨架集成传导技术。新四代之所以是新四代,是因为技术完全是在第四代上面改进的,但又不适用于第五代及正在研发的第六代。”
卡兰向艾尔示意。艾尔取消了机动人形的投影,放出了所谓的新四代的设计图。
“骨架!”之前那么男生惊呼。
“一点也没错,就是骨架。新四代不同于正统型号的原因就是用了魔兽的骨架。获得一只完整的魔兽骨架是很难的,所以新四代就算用于实战也只有少数部队持有。”
魔兽的骨架?我有点惊讶。
卡兰像是察觉到我的不理解,也许是为了向他们更好的解释。
“魔兽骨架比集成传导效率更高,而且更加稳定,但是副作用也很大。至于你们,我还是不希望你们接触新四代,等到半年以后你们正式投入前线我想你们到时候可以接触到第五代吧。”
卡兰笑着告诉他们。然后开始告诉他们基础的机动人形的操作方法。
我只能凭着脑袋强记住卡兰说的东西,我可不能作为“康斯特莱星”的副队长还去为这些东西记笔记。
另一个没有记笔记的是我刚刚注意到抱着霜狼的白发少女,她正抚摸着霜狼的毛发。
“琳·阿尔泰尔”卡兰现在也注意到了她。“给我的感觉反而更应该叫织女而不是牵牛啊,少女。可以把你的霜狼宠物放回宿舍吗?话说北方的女孩为什么要来南方参军?北方虽然冷了点,但至少没有食人四都(由于前线的四座城市士兵死亡率极高,士兵需求量又极大,被称为食人四都)死亡率高吧。”有些动物在军队是可以作为“武器”而被饲养的,因此宿舍并没有禁止饲养动物的条例。
“他的名字才是阿尔泰尔。我的名字只是叫做琳。”她指向那只霜狼的幼崽。“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父亲告诉我我是战士,而且乔恩·罗斯元帅答应我会让我上战场,其他三个要塞的元帅并不能说让我上战场。罗西亚族人都是战士。我们是狼也是熊。”
……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几分钟。
“你认识罗吗?和你一样来自北方,和你一样养了一只霜狼。一年前他在东北要塞,然后被我挑进了康斯特莱星的队伍。”
“他是我哥哥。”她回答。
“他差点死在了战场上。作为一名你口中的战士。”
“但是我不怕死!”犹如冰霜有了裂纹,她的语气没那么平稳了。
“但是我怕你们死。”卡兰似乎说完就后悔,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忘了操作前检查魔力的储存量,导致他在半空中掉了下去被一只巨大的魔猪咬住了手臂,他现在失去了一只手臂。那还是我切断的,我把他从魔猪的嘴里硬是拖出来,他被魔猪死死咬住拖不动只好一刀斩断了他的手臂,只有那样能救他。”
卡兰停住了,望向琳然后又望向在座的所有人。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会有超过九成死在战场上,这是无奈的事实。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们死,哪怕是在这个连女人都不得不上战场的时代,我想让你们所有人多能活下去。”
她真的是在某些地方绝情到可怕。但是当我现在回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才明白她的用意
“抱歉,我失态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没有心情继续讲这些冰冷的东西了。”
这节课被卡兰终止了,他让大家回去休息。自己离开的时候我正准备跟上去他却扔给了我半包肉干让我和谢尔再聊聊。
这种时候他反而不需要我这个记叙者了。当然他自己也是去带着半包肉干去找了艾尔。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谢尔然后把他邀出来,说想让他陪我在训练场上走走。
走了一会我把肉干和半袋水递给了他。
“卡兰长官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吧?”他和我聊起的卡兰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们都看见了只是看见了卡兰长官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而让情绪失控,但是我感觉卡兰长官是在琳身上看到了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人的影子,就比如那个罗,他希望我们不要去重蹈他了解的那些人的覆辙。”她还并没有吃那半包肉干,此时已经快要八点半了。
“很遗憾,关于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是我想,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那时我就知道,能够一眼看穿谢尔的卡兰,也一定是个温柔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他太(故作)坚强了。
“真副官,我……我也会死在战场上吗?”
她是真的很在意今天卡兰的话啊。
“谁知道呢,不过死在战场上和死在和平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是。我的养父是矮人族最好的工匠,他为了我放弃了和那些高贵的精灵的婚约,也为了我送给了招我进来的那位教官一把他打造的好剑。我不希望我自己死,死了的话我就见不到我的养父了。”
这是谢尔第一次向别讲述这些。
我没法接下他的话,只是,我可能知道了他目前最真实的愿望。
活下去,我也想活下去,我们都想活下去。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准备回到我和卡兰的宿舍。我出生只是个木匠,又不是伟大的魔术师,帮不了他们。这个残酷的世界,谁不想活下去呢?到头来全都是奢望。农民有沉重的税务,工匠只能勉强度日有时还会被人砸了摊子,商人朝生暮死能坚持下去的寥寥无几有钱却总是花不成,军人绝大多数只能战死成为魔兽的食量,而从政者实际上却比我们更要悲惨:今天纸醉金迷,明天断头台上,全凭王和领主们的喜怒。隐藏从政者都赶着及时享乐,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一纸书文上。
除了王都的那位王。他掌控者除了“拾荒者”所有人的性命。
只有他可以无限纸醉金迷,只有他可以不用在意死与生。
与谢尔的谈话让我有些消沉,回到宿舍卡兰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只是一些残酷的现实罢了。”面对他的追问,我这样回答道。卡兰显然了解了我说的话的意思,没有继续追问。躺在床上读着一本老旧的书,是斯库拉写的《公元与新纪元的四百年》,那是讲述了公元纪元末的四百年(20**年-24**年)历史的书,是一本把大陆变动,其他种族出现,大陆合一,魔兽出现的那段历史讲述的还算过得去的书。
我走到墙的另一边,一下子扑到自己的床上。
“看样子我在这边待不了多久了。”良久,他又说。
“怎么了?”
“我应该并没有说过我为什么会从极东的前线到王都再调到这边吧?”
“嗯,没有。”我如实回答。
……
沉默。卡兰大约沉默了三分钟期间如果不是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的话,我都以为他看书忘了我了。当我以为他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又开口了。“知道拾荒者吗?就是一千两百年前离开城墙回到废土的那批人。”
我知道的,那些是逃离了王的人,也是打破了枷锁的人。“那些人还有活着的?”
“当年出逃的人超过千万,接近百分之一的灵长类,更何况每年其实还有很多人的逃出城墙。现在就算还剩下几十万人也再正常不过了吧。他们会拿到一些我们拿不到的情报并卖给我们,只是有些时候有点运气不好,他们的情报也不一定正确,甚至导致别人丧生。明明……明明这种事我们应该习以为常的,只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会那么的……难受……我不怪他们的,只是很难受。康斯特莱星的大家奉着王的旨意杀死一只魔兽,而这只魔兽便是他们提供给王的。”
又是这样的过往,又是这样悲伤的往事。是不是说大家都是这样才好,是不是说没有人能安心度过一生吗?
“所以康斯特莱星其实只还有三个人还活着。除了我只剩下一只精灵和一位驯兽师。我那个时候不该独自一人的。”
我大概能猜出来卡兰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谈论起这些的时候我也知道终究有一天他还是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而且是带着我,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只能把这一切记叙下来。
“杀了他们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还活着的两个人也不清楚那是什么魔兽,也许死了的人清楚但是他们不会告诉我了。”他稍微有些鼻音,可能是哭了。
“所以你……”
“至少,我想知道是什么杀了他们。他们是我亲手挑出来的战士,怎么可能轻松被一只魔兽全部杀死啊。”卡兰这时候的语气远比我想的还要平淡。
其实他不需要别人的祝福或者鼓舞。按照他的说法来说,他只需要一个记叙者罢了。那么我没有必要当别的角色,只需要成为他需要的人那就足够了。
我翻了个身,耳边传来了窗外那些秋虫的鸣叫。
这个时候,我与这位未来书写了传奇的人在心灵的深处达到了彼此的信任。我很荣幸,哪怕直到我们中的某一人离世,我都没有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我是战士啊,我知道只有战场才能麻痹我自己。陪这些孩子玩过家家最后还不是得见证他们一个个死去吗?只有战场和屠杀那些魔兽才是我的解药啊。”
快睡着的时候,卡兰又向我抱怨。但是我根本没法对他的话做出回答,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不会去揣测,只是我单纯知道他需要我。
为什么我要为这种人舍弃自己的姓氏,为什么我要去追随这种人。这些问题在那时候无比的困扰着我。但不要紧,这些答案全部都会在某一天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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