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局

当阳光穿越了一点五个亿米的虚空披星戴月而来，渗透过支离破碎的天空结界，流淌进【X】世界的时候，它也同样变得支离破碎。

浑然一体的光芒被那仿佛冰纹玻璃的结界撕成了光怪陆离的彩虹。

被揉碎光芒的轻柔地披在精疲力竭的金发少年的身上，却又被他身前艾琳周身那水一般浓郁的紫色光芒所吞没。

“我稍微用力你就会死。”她说。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澎湃之力已经在毫无间歇地挤压着叶未白的四肢百骸，压迫得它们吱嘎作响。

那并非她刻意而为，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神威”或许再恰当不过。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神明下界，即使一动不动，也会自然而然形成领域，这领域或许只是她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一缕气势，但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普通人——即使强如教皇，在这领域下也坚持不了一分钟就会被无形巨力**成肉沫。

即使是【英雄王】与【魔王】也只不过是死得更好看罢了。

也就是叶未白，现在携着全世界的【氛围】之力，以及【英雄王】天然属性上对【魔王】的压制，站到了人类漫长历史长河中飞跃的最高的那朵浪花上，才还能有所回击。

但那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叶未白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破了。”叶未白忽然开口说，内容无头也无尾。

她不说话，漠然看着叶未白。

她已经深知叶未白的狡猾与难缠——这个人类，计算能力远远不及她，甚至不及曾经出现过的几位英雄王与魔王那般惊才艳艳，但就是做到了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让神明从天而降。

让它降落至人间。

且无论这是否是它自愿——总之，结果是它落了下来。

是它棋差一招。

但是——

“但是，足够了。”她说，“实力对等才叫博弈，否则只是游戏。而现在，游戏结束了。”

“会崩溃的。”像是并未感受到眉心的那根手指头正如插豆腐一般没入他的头骨之下，满脸是血的叶未白忽然又开口说话。

内容依旧含糊不清。

但说话的时候，他在笑。

“不知所——”

最后一个“云”字还未脱口而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双瞳中数据流汇聚而成的瀑布倾泻而下，一瞬间后，瀑布消散，她的双眸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那情绪虽然微弱、虽然浅淡，但确确实实就是——愤怒。

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它】面容上的情绪——愤怒！

神明一怒，天地变色。

紫色的光芒仿佛滔天的海浪，以她为圆心，浩浩荡荡地喷薄而出，一瞬间构成了卷转不休的紫色龙卷，搅得天地震荡。

龙卷的中央是她与叶未白。

“你以为我会怕？”她冷冷地说。

“若是真得无所畏惧，神明大人岂会讲这些废话。”叶未白笑着，“我现在不是已经死了才对么？”

她盯着叶未白，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紧握了，那是快要抑制不住内心那首次出现但却足以吞没世界的巨大愤怒——她第一次品尝人类所谓的情绪，很快就从世界数据库中匹配好并得知了这情绪的名字，但却根本无法克制。

艾琳的人类本性也在影响着她——人类生来就会愤怒。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不能在这具身体里呆太久，否则可能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那才是真正值得她为之恐惧的事情。

“我不会让你死。”她说，嘴角泛起冷笑，“不会以【英雄王】这个称谓死去。”

“因为【魔王】不能杀死【英雄王】啊。”叶未白一边咳着血，一边笑着说道，他的身体也在往外渗着鲜血，鲜血透过他的衣服在面料上结成一颗一颗的血珠，看起来凄惨无比，可他依旧笑得很畅快。

“身为【魔王】的你若是杀死了【英雄王】的我——【循环】才是真正会崩溃了啊。”

没错！

抽丝剥茧，层层深入，直到最后图穷匕见，露出獠牙！

这就是叶未白的局——进入了身为【魔王】的艾琳体内，【它】现在也披着【魔王】的身份，若是以这个身份杀死了身为【英雄王】的叶未白，那这维系了几千年的【循环】就会被【它】亲手摧毁！

绝路！

——被闭上绝路的、被束缚在蛛网中央的从来不是叶未白，而是她！

【它】竟然又一次被这个人类给逼迫到了绝路上——而且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别无选择！

强烈的自尊与一向高高在上的身份让她此刻心中如同蚁噬。

这些情绪在艾琳的人类本性加成下，变得愈发让人难以忍受。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另一件事情。

“你还是怕死。”她看着叶未白，“否则又怎会开口。若是任我杀了你，【循环】自会崩溃——但你最后却求饶了。”

“谁不怕死？即使是神明大人的你——不也在畏惧么？”叶未白道。

“真是可笑。”她冷笑，“你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最后就是要演这么一出闹剧么。”

“是啊。闹剧。”叶未白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歪着头，视线从那额前因为冷汗而紧贴的发丝中透出，疲惫而又精准地捉住了紫发少女的双瞳，道，“但这出闹剧的主演却是你啊——我的神明大人。全世界的蝼蚁都是这出剧的观众，他们都在看着你，而我却只是这出剧的编剧——一个‘邀请’你登上舞台的蝼蚁编剧了。”

“你本是来杀我的。”

“结果不仅不能杀我，而且还要保护我——小心点让我不要死了。”

“否则不仅舞台会坍塌，恐怕你也会在劫难逃。”

“现在——”像是没有看到对方双眸中那渐渐如同沸水般开始沸腾的紫色流炎，叶未白笑得越来越开心，笑得连眼角都流出泪水来。

与那双已经掩藏不住震怒的双瞳对视着，他问，“谁才是蝼蚁？我的神明大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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