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篇·第八章

一段没有尽头的石皮路上的透明的空间里幻出了略有高矮的两道身影。

“爷爷呢。”

“会来的。”

“……”费尔闻言默然。

“哎哟，真没劲，明明出来了却只能等。”

“黑月姐姐。”费尔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干嘛。”黑月心里升起一股不大好的感觉。

“再叫声小主人让我听听。”

“小主人你想的美~，呼呵呵。”黑月表情奇怪，却显得很正经。

“唉，你好奇怪啊，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的。”费尔望了黑月一眼。

“你也不是嘛，小弟弟。”

“我只不过是今天遇到的东西，太多了，唉……”

“我也是。”——

“这太突然了。”两人异口同声。

一时大眼瞪小眼。

“不不不，刚刚好，非这样不可。”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爷爷！”

“大——？人？”

“嗯，来得不慢吧。”

“何止是不慢，简直神速……不过大人~，您的声音——”

“安排好她们了？”费尔**来一句话。

“嗯，暂时封印了她们的生命，还是‘睡着’时的模样，在‘银’的配合下，不过有我，‘银’没受到损伤。话说小姑娘啊，你喜欢哪种声音啊，是之前那种清亮的，还是现在这种稳重点的？”

黑月内心一阵颤抖，敢情这位大人还惦记着自己先前找他茬的事，太可怕了。

“好了，哈哈，算了算了算了”，爷爷得意一笑，分不清真假，“你难道不奇怪这么大规模而且达到封印生命的层次的仪式，‘银’反而却没有受到损伤？”

“他没事就好，大人。”黑月语调一变。

“你喜欢他？”

“他比我大三岁。那位大人还在的时候，我和他从小在这绝望的地方一起长大，不过也仅仅至于六岁而已。那位大人她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权力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空洞。而那时，他仅有九岁，也只是个孩子，却遵循着‘女王命令’，完美地维持着这个庞大体系的运转……“

“他请求我照顾好你。”

“他怎么了？”黑月语调一软。

“他还希望有一天能离开这座该死的东西，去像小时候一样地陪着你，但现在为了你，他不能离开。”爷爷平静地说着，感同身受。

“呵啊~……”黑月低头，有些发傻地，泪潸潸而下，“大人！”

“我不会让悲剧……”，爷爷重重点头，“不过还是很值得一提啊，凡事因果真是没有绝对啊，下界居然也有特定的、可以成‘和’的稳定结点，而且还是存在于人的血液中，并能遗传下去，神奇啊……”

费尔：“……”

黑月：“……”

爷爷一把拉过二人的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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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厄尔伦多。

刚过傍晚，惬意的夜。

一盏盏典雅的白框琉璃路灯内正燃着星鳞粉所制成的各式浅色蜡烛，散发着灿烂而多彩的光，被点燃的星鳞粉在其中弹跳着，金色小点闪烁不停，微微挑逗着灯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的眼，充满魅力，可爱极了。

三人终于来到了小镇，恰逢此时，真好。

眼前的是那条直直贯通整个小镇并沟通外界的大街——上面没有铺任何东西，雨天里路上一片泥泞，有碍通行，但全镇人从未想对此做出一丝改变，并以此为豪，因为这是开拓这片森林的先人们最初所踏上的路途，小镇由此发源；直接踩在上面，无论它是干巴巴的，还是湿漉漉的，感觉总是那么踏实、亲切，活着的感觉，就是这样。而小镇上第二大的路与前者相同，没有铺任何东西，并与之基本垂直，构成一个十字，将小镇分割为四大块，而十字的交点是那个镇上的人最熟悉的地方，那个奇特的默德公园。

街上的人不少，应该都是饭后出来散心的，没有一个人在其中急急忙忙地穿梭；随意而温暖的问候声到处都是，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两三个熟人间在拐角处碰面还会互相拥抱一下，或是拍拍对方的肩膀胳膊什么的。

快乐与自然的真谛蕴含在他们的笑容中，涤荡着每一位饱受风尘的来访者的心灵，不论你曾经怎样，现在你就是这个小镇里的人，大家平等地沐浴在奥切梅特大陆与先人们的付出所共同带来的恩泽下，无忧无虑。

而现在，去享受厄尔伦多小镇的春天吧！可不仅仅是这一个夜晚哟！

“哇～”，黑月双手摆来摆去，两只纤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起来，一路上不知发出了多少声感叹，但又总是忍不住想起些什么，微微皱眉，白净的俏脸上却似多了写意的两笔，不必渲染作秀，笑脸上勾着一道挥之不去的哀伤，忧愁之感全出，更胜千言万语。

“哎呦啊，小姑娘啊，我都答应过你啦不是吗，放心啦——，开心点~，这里比那里可是好多了哟不是吗，放心好了啊，一家人一家人了啊。”爷爷满脸堆笑，毫无风度可言，真诚得过头。

这幅表情要是在一般的老头子身上出现那也就算了，可如果这位老头的样貌看上去不过是一位风华正茂的英俊绅士呢~？看看周围人屡屡侧目的样子和偶尔某些大叔老头的善意的啧啧声以及那“加油吧少年”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

“一…家…人？”黑月脸上浮现出疑惑，似悲似喜。

“姐姐！”费尔突然笑着唤了一声。

“既然是她把你养大，你嘛就算是我孙女了，反正这小子也算是认了你这个……“爷爷话讲到一半——

“好好好好~，费尔来，让姐姐抱抱。”黑月真心地笑了，停下了脚步，一把将身后的男孩揽进怀中。

“唔~，唔唔。”费尔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被某种不可言状的伟岸力量左右夹击。

“至于他嘛~，你和他将来若成一对，自然也是一家人。”爷爷继续说道。

“爷爷。”黑月唤了声。

“嗯。”爷爷受了这句话，算是认可。

“他，我和他之间，不可能那样的……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哥哥，不是那种，所以请您……”

“嗯。不过你啊，还是太急了点，不就是怕他做不到么，别这样了，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一定要清楚啊，敏感的小月月哟~”

“我偏偏说不清……”黑月有些低沉。

“那是你在骗自己！说不清和不确定这种东西是假的！世界上的东西都是存在的，而存在就意味着是确定的，一切都不过是存在与不存在的问题而已！那种感觉你既然存在于你的心中，那么那种感觉就一定是确定的，说不清和不确定是一种欺骗，最大的可能是你自己骗自己，但也有可能……是被别人欺骗。”费尔忽然挣扎着从黑月的怀中挤出头来，盯着黑月的双眼，激动地说道。

黑月沉默了，旋即一笑，轻快地拉起费尔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前，低头在手背上浅浅一吻，有些调皮地冲费尔眨了眨眼睛，“嘛~，也没那么夸张啦，他没事就好了对不对？费尔啊，姐姐真的唯一很确定的事就是姐姐很很喜欢你哟~，爱你哟！费尔！当然啦，是作为姐姐的那一种啦。”

“嗯，姐姐。”

“小子厉害了啊……果然我老了啊……才怪！”爷爷在心中自我戏谑道。

“那接下去我们去默德公园玩吧，爷爷。”

“玩什么玩！回家睡觉去！”爷爷给费尔来了一记久违的栗暴。

“嗷呜呜呜呜呜——！”费尔惨叫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爷爷和黑月顿时同时脸一黑，拽起还要继续装下去的费尔，趁还未引起大片人群围观，撒腿就跑。

一路上——

“臭小子，搞事情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

“脑壳硬了不怕敲了是吧？”

“岂敢岂敢。”

“唔哼哼~”黑月偷笑。

“姐姐你不知道跑的时候不可以笑吗？”

“怎么了。”

“会呛到的。”

“噢，知道了哟~，我的好弟弟，姐姐一定改过来哟。”黑月脸上笑意更浓了。

“不只是脸上，心里也不可以！”

“为什么？”

“就像爷爷那样。”

“？…………？？”，黑月一头雾水，“咦，他老人家呢？”

“抛下我们先到那里了。”

“？？？”

“因为他再不回家的话，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笑他会笑得呛死的。”

“……？”黑月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成一个好奇宝宝了。

“因为完美的春天到了啊，这是爷爷他见过的最棒的春天。”

“以前的春天？……是什么样的？”“有区别么？”

黑月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个春天，对我来说也一样，这是最重要的……起点。”，费尔说得格外认真，“这里多美啊，厄尔伦多的春天多美啊。”

“嗯！对姐姐来说也一样！这是姐姐生命中的第一次见到的春天！”黑月笑了。

“哎哟，算了算了，不管那个破老头了，姐姐啊，我们先去默德公园玩一趟再回去好不好，我认路的。”

“嗯！我们开心的玩吧。”

两人顿时改变了方向，直奔灯火通明的中心区域而去。

前往默德公园的路上——

“姐姐，给你介绍一个好人哟，费尔突然想起来的。”

“谁呀~，至少得有我家费尔这么好看才行哟~”

“不不不，是个大叔，肯耐尔大叔。”

“那肯定是很特别很有趣的一个人喽？”

“当然！他坚信爷爷十二年前只有二十岁左右，现在则是坚信爷爷只有三十一二岁！”

“就这个？”

“而且爷爷可是欠了他整整十二年的钱！”

“……”黑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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