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个夜晚（上）

“咕~~~~呜——~~~”费尔无法抗拒地停下了脚步，毕竟肚子抗议了。

“先吃点那个吧，希望爷爷不要骗我，这个死……老头。”

费尔打开了袋子，那座“小山”离得很近，就在伸进去的右手的下方，费尔招了招手，随便抓了一块，是碧绿的，表面很光滑，像一块抛过光又打了蜡的青砖，上面印着“佐福糕”的微凸字样，字周围有许多微凹的圆形小孔，小孔完全相同，排布很整齐，费尔掰了一个角，发现方糕里面也有不少小孔，原来这不是印上去的，同时方糕不重，没有任何气味，有点像一块“结实”的海绵。

“这形状、真的是干粮啊……吃不下去啊，像涂了的生奶油的过期面包似的，口好渴啊，还要吃这么干的东西……”费尔嘀咕两句，闭上眼，忐忑不安地把那一个小角丢进嘴巴里，大嚼了两口，全当是吃了一回苦涩的药剂，干净利落地吞了下去。

“唔！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哎不对！刚才什么味道来着……再来一点，这次要慢慢吃，”费尔又掰了一个小角，送到嘴边，刚要细嚼，“嗯？嘴巴里怎么湿湿的，好像源源不断地有什么水一样的东西涌出来，好多，越来越多了，好好喝！咕咚，好喝……诶！怎么反而不口渴了，啐，什么东西啊。”

费尔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了地上，却见只是一些绿色的渣子，是刚才没吞下去留在嘴里的，太好奇了，费尔也不管什么了，赶紧把新掰下来的那一个小角吞了下去，腾出了右手去捡来了渣子中部分略大的，单手握拳，然后搓了搓——

费尔惊呆了。

手心处顿时传来一阵滑腻感，一股碧绿的液体从指缝间四溢开来，像奶昔一样，淌到了草地上，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费尔张开了右手，液体顿时消失了——液体居然是从那些渣子中流出来的，碎掉的渣子居然就会直接变成液体！

费尔干脆把方糕含在了嘴里，抖了抖双手，接起了一捧流到地上的液体——液体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费尔看着，想得出神，直到手里的液体自然流干，才想起吃饭这件事：“嘴里的这一大块还是老样子，可以肯定一般加热下是不会融化的，但是……莫非是方糕被揉或嚼到一定程度，内部结构会被破坏掉？然后变成液体？太神奇了！”

“再吃一点，反正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碰到个人，应该有人吧，这种天然的树林里，树应该是不会无缘无故变得逐渐稀少的吧。”费尔心里想着，正要再吃一口——

“我%*￥！肚子好撑啊！越来越撑了！有什么在咕咚咕咚响，不会全是那种绿色的液体吧？！”

“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撑死了！这一小块方糕应该至少可以吃上三四天！爷爷啊！！！噢！我！肚子胀啊！”

“偏偏在树林里……待会那个不会要就地解决吧……万一跳出来一个人，甚至是野人……”费尔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奇怪而有点可怕的念头。

又走了一会。

“好吃，可明明都没尝几下就吞下去了，到底算是什么味道呢……爷爷，我好想你，爷爷……”费尔边走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雪夜里别离时的一幕幕画面，“应该就是昨晚吧，不然我早饿死了……老头啊，我还没玩够呢，我想吃一点正常的东西啊……”

费尔心里有一点烦躁，伸头往前望了望，费尔霎时一惊——

前方树林的地上插满了细长的枝条，像是直接随手从树上折下来的，连着不少圆而大的叶子，黄的绿的都有，还有几片很明显地带着点枯斑或虫子咬出来的小洞，很随意，插得歪歪扭扭的，略有高低，间隔很大，一根细麻绳在每一根枝条的顶端处都绕了几圈，延伸向更远处。

“这似乎是个简易的围栏，把这里圈起来了，果然有人。”

费尔心情顿时有点复杂，某一方面来说自己可能有了出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是难免的，但心中还是更加警惕了些：“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费尔嘀咕了一句，快步走去。

走进了，才见围栏其实挺高，那些枝条实是一些锯下来的粗木棍，而费尔才十四岁，脑袋仅到木棍的三分之二不到，至于那系在木棍顶端上的那条麻绳，更是费尔跳起来都够不着的。

费尔头也不用低，直接走了进去。

“间隔这么大，又这么高，而且就一根绳子挂在上面，也不像是要不让人进去，干嘛呢？”

费尔想着，又走了几步，绕过了一小片树林，眼前顿时一开阔——树林没了，满地的树桩！地上还有一些被踩扁了青草，凹陷下去，大致呈一两三人宽的长条，像是一条新修的小道！

“有人！肯定有人！树桩泛着浅白，树心处还有一些半干的汁液，地上有木屑，应该是最近砍的。跟上去！”

费尔踩着小道，眼前越来越开阔，渐渐地，先是草没了，地上深褐色的泥土裸·露在空气中，随后索性连时不时可以碰到一大堆的树桩也没了，泥土的色泽也在变浅、变干，成了一大块空地，左右环顾，竟是看不到尽头。

下意识地望向远处，费尔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出了森林！

远处有好多房屋，没有任何隔断，建筑风格统一，大多屋顶截面呈梯形，覆满了砖瓦，而所有砖瓦的表面都取淡黄至金黄过渡的这一层次的色彩，映着耀眼的阳光，微微发亮，每一栋房屋都排布得既整齐又自然和谐，都不高，略微分辨一下就可以得知层数。

“有点像一个农村，但绝对是一个城，看上去功能好像很齐全的样子。”

费尔退后，爬到了三四米高的一棵树的树枝上，勉强看到了大部分房子的房顶，又往下看，才发现真正的空地是如何的庞大——费尔刚才看到那一块的不过是一个小角，包括远处整个城，都在这处空地的范围内！

踩在这片黄土地上，地面很平坦，感觉特别踏实，费尔不由得加快了走向那座小城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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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停下了脚步，这里离那些房屋还有一段距离，但地上已经铺起了浅灰色的薄石砖，提醒着行人“你已进入了城市的范围”。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步伐有急有慢，有人在忙活着搬东西，也有人在散步或者肩并肩聊天；有人从城内走出，迎着费尔的面而来，但更多的是走向城里；光是第一眼看见这一处小地方，便能让人由衷地感到这是一座十分快活的城。

费尔张望着，有所欣然，又一阵皱眉，小时候数年来累积起来的好奇和渴望几乎在这一瞬间都散尽了。

“唉，爷爷，”费尔轻叹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有些自嘲，“这就是所谓的上界吗，和厄尔伦多有什么区别，爷爷你又是何必，我想你了，爷爷，我想和你说你是世界最帅的爷爷来着。”

“嘿！你好啊！”

一位肤色黧黄中年走了过来，上身只穿了一件没系纽扣的白衬衫，格外发达的胸肌和腹肌未加遮掩，露在外面，有些震撼，然后……肩上扛着一整棵刚锯下的大树，再然后……一脸憨笑。

费尔颇为震惊，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动了动，却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话语。

“我看着你感觉有点面生啊，不像是本地人啊。小子，从哪一个位面来的？”

“位……位位、位面？”费尔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

“卧槽，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会是山里爬出来的吧？”

“山……山、山山山，山？山山？”费尔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陷入了“学习状态”。

“卧槽你不会有精神病吧？连什么是山都不知道？不会还是个得精神病的结巴吧？卧槽我看是真的了，来来来，看在精神病不会传染的份上，穆恩我作为一名身体强壮头脑也发达的绅士，有必要将你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我没病！”费尔刚好处在情绪的低谷，正是受不得刺激的时候。

“卧槽！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穆恩大叔一脸生怕自己被传染的样子。

“卧槽你大爷！我没病，我很正常！”费尔忍不住咆哮道。

“哦，嗷呜，嗷嗷，知道，知道了，你别激动，你的症状才刚缓和下来，别这样，少年啊要切记啊，一日一次怡情，两次伤身，三次根残，四次绝育，五次根断，你这样连着来会灰飞烟灭的，赶紧去医院泄泄火，二十九号护士长凯瑟琳芳龄二十三，单身未嫁，今日值班，特漂亮，我常去看上两眼……呸，你去医院看上一眼这辈子就值了……呸，你得去医院看、看看她……呸！是去看病！早治早好！愿君早日康复——

别！对了，别别别别别去啊啊啊啊！今天她值班啊！你把她吓着了怎么办啊，她被你吓跑了的话我待会准备拿树干砸伤自己脸然后求她帮我护理的事不就泡汤了吗？哦~，天呐，当她拿着纱布药棉，弯着腰，为我擦脸，而她的脸与我的脸相隔不到一只手，那体香，那朴素而诱惑的纯白护士服所掩盖下的丰满的胸部，那，啊！啊，呐啊！护士服自领口开始有四粒纽扣因此而无法扣紧，那纽扣间被撑开的空隙里隐约可以看见的深深的……沟，嘶——啊！

不行！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防止正处于发育期的少年你营养不良！你绝对不能去医院！”

穆恩大叔激动不已，却说得一本正经。

“哎，大叔啊，你暴露了啊。”

“这有什么，人品保证啊！看我这健硕的身躯，如果要强上的话还不早……总、总之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小人！记住了，现在正站在你面前的穆恩帅哥可是一名品学兼优、乐于助人的绅士！”

“知道了，知道了，您是一名绅士，高贵的绅士。”费尔随口应了一句。

“你这小子居然嘲讽我？”

“嗤，嗤嗤，哈哈，哈哈……”，“嗯哼，哈哈……”……

周围经过的人群中，有些好事者笑了笑，对此指指点点，但更多的人似乎已经习惯，选择了无视。

“好了，对不起，叔叔我错了，我刚刚也有些生气，是我不对好不好？”费尔摆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说实在的，费尔其实挺理解这样的人的，对这种人挺有好感的，就算某些地方有些恶趣味，但本质上来说和自己经常打交道肯耐尔大叔还是一类人。

“哼，嗤，没诚意！敷衍！虚伪！……”

“嗳，别这样，我知道叔叔你是好人。”

“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话都说得出来，你当我傻啊？”

“就真的是当你傻……”费尔有些不乐，轻轻嘀咕了一句。

穆恩横眉倒竖，说：“小子啊，别嚣张我跟你说，大爷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刚才在小声说什么！”

费尔微微皱眉：“叔叔，正经点！”

“我很正经，我告诉你！你大爷我不爽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生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小男人在我面前嚣张！”

穆恩直冲着费尔的脸咆哮道。

周围的围观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散开。

费尔沉默了一会儿，隐约间心里也明白了点，咽了口唾沫，郑重地说：“叔叔对不起！我错了！”

“滚！”

“叔叔我错了！”

“滚！你给我滚！你再不滚我直接扛着肩上的这棵树砸死你丫的！”

“叔叔我……”

“滚！滚！你给我滚啊！”

费尔退却了，往后缩了两步，很失落，想着自己由于过去经常上肯耐尔叔叔那里去的关系，对这类看上去十分面善的中年人真的很有好感，也知道眼前的穆恩大叔真的不坏，有自己的苦衷，但绝对没有想到刚来这个气氛与厄尔伦多一样和谐美好的地方，竟然就会生出这番事儿来。

“我……”泪水在费尔的眼眶里打转。

“滚吧，弱小，无能，披着一张花哨的面皮，没脸的人，你活着何用。”穆恩右肩上仍扛着那棵树，面生怒意地说着，只是眼神有一点空洞，似乎在望着遥远的过去，竟是呆住了。

费尔第一次感觉到委屈，从小到大，爷爷一直无形中呵护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快乐的长大，直到分别后的现在，费尔才意识到爷爷细致到极点的心意，费尔顿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地思念爷爷，还有黑月、肯耐尔大叔等熟悉的人——

突然，费尔背后一软，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后方悄悄地搂住了费尔。

费尔下意识地稍稍挣扎了一下，然后……蹭动了背后的那两团柔软，引得其主人一阵轻哼——是一名女子，费尔心头又是一惊，不敢乱动，“她要干什么？”

“嘘——，小家伙，不要乱动，到姐姐家里来吧，我大概猜到你是从哪里来的了，呵哈。”背后的女子轻笑。

“他……似乎受过较高的教育吧……他刚才的言辞不是一般的工人说得出来的，唉。”

费尔自顾自说了声，深深地望了一眼穆恩现在那怪异的面孔，然后要转过身去，双肩却被背后那名年轻女子按住了，不由冷哼道：“你想怎样？”

“好啦好啦，别这么凶嘛，姐姐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先到姐姐家里去再说，姐姐和姐姐的爸爸妈妈会把我们能知道的都告诉你的。诶~，头不准转过来，要到姐姐家里去才行，这也是惊喜的一部分，呵哈，呵呵，哈哈。”身后的年轻女子又快活地笑了。

这笑声很纯净，很好听，费尔感觉到了这话和笑声中传递出来的善意，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推着自己往城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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