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和者的“结”

“不叫老师了？”芙妮娅笑道。

“还是姐姐好。”

“哎呀，费尔的这句话有意思了呢。”

“哈哈。姐姐，上课吧，那个院长已经派人把一些书搬过来了，就是桌上这些。”

芙妮娅随手拿过一本，却也没急着翻开，说：

“你呀，肯定没看。”

“因为等一下姐姐你就会教我呀。”

“这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芙妮娅伸手摸了摸费尔淡金色的头发，“费尔你头发发质真好。”

“哎呀，姐姐你这也不是个好老师呀。”

“呵呵，但姐姐我该教的总会教的。”

“好了好了，”费尔收敛了些神色，“姐姐你知道的比一般人多，对不对？”

“嗯。”芙妮娅抿着嘴，微微点头。

“和你对我说的那个大人有关？”

“嗯。”

“那这个界面又是什么东西，就是指这个世界吗？”

“不是，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的话，这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了吧，但对费尔还有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绝对不是——这是一个奇怪的界面，绝大多数上界出生的人都有一定的引导‘结点’的能力，但但我们这个界面是个例外，不过似乎也有类似于我们这个界面的界面存在就是了——对于下界来的人，会有许多像多兹克学院这样的地方派人接他走，请他成为和者——而这个界面属于多兹克家族所有，多兹克家族为了防止这个界面荒废掉，才特地不在周边的界面建立学院，而是在这里建立，以吸引外来者。”

“嗯。”费尔点了点头。

“那，接下去，姐姐要问你一个问题喽。”

“嗯。”

“你想不想成为和者。”

“我想念我的爷爷，我还是想回下界……”费尔说的很果断，但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跳动。

芙妮娅皱眉：“每一个从下界来的人不是都很向往上界的吗？你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吗？”

“不是，但我跟他们不一样，”费尔摇了摇头：“我更愿意和爷爷他们在一起，这里其实和奥切梅特大陆差不多。”

“你想不想成为和者？”芙妮娅又问。

“我回答过了。”费尔平静地说。

“这不是回答！这是你在逃避！”芙妮娅显得有些激动，“你想念你的亲人，但你不能让你的亲人失望！无论你我，我们永远都是来自奥切梅特大陆的人，你见过，我在记载中看到过！”

“嗯。”费尔撇过头去，微微颔首，像在思考。

“奥切梅特这片无尽的神奇大陆令人疯狂，先祖们不断地探索，如痴如醉，无止无休。他们是先驱者，是伟大的，也是可爱的，令我们这些后人无比自豪，而在上界，这也是一样的！我们身上都流着先驱者们的充满好奇与无畏的探索精神的血液！”

芙妮娅纤手有力地按在那本书上，明明如此年轻，言语间却迸发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执着与渴望。

“是！”费尔闻言顿时抬首。

“你的亲人、我的父母，都一样！我永远忘不了我父亲急急忙忙的性子，母亲的直来直去！我也有自己的渴望！我永远按捺不下自己想走出这个界面的心！这是先人们留在我们血与骨中的烙印！费尔，大声说地告诉姐姐，你的爷爷是否曾为你来到上界感到骄傲！我相信你的爷爷，他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无法抑制的渴望！费尔！”芙妮娅激动的流下泪来，一个本无比“普通”的姑娘在此刻、在费尔面前展现出了属于她的光辉一面。

“爷爷，啊——爷爷！”费尔亦不住地、激动地流下泪来——

隐约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两天前的夜晚，大雪纷飞，寒风凌厉，但空气再冷却也冻不住爷爷那时无尽的热泪与满腔的热血——

“孩子，爷爷为你骄傲！”

“孩子，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孩子，那你想去上界看一看更加美丽的景色吗？孩子！”

“孩子，爷爷爱你！”

“孩子，去吧！爷爷为你祝福！孩子！”

……

种种声音突然从脑海里涌出来，费尔紧咬着牙，不住地流下泪。

芙妮娅看着费尔，眼圈微红，温柔地笑着。

“费尔，你愿意成为和者吗？”

“老师！就像下界传说的那样，来到上界的人就无法回到下界了吗？”费尔眉头微蹙，目光颤颤。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认为，没有任何特别能力，只能劳作生活的‘普通人’是不行的！”

“那我愿意！我选择走下去！去更多的界面、更远的地方！走遍这个上界！找到连通下界的那一条路！我相信能来到上界，就必定有回去的办法！”费尔清寒喊。

“好！呜……好……姐姐很欣慰，呜……，真的很欣慰……”芙妮娅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姐姐……”

“费尔，呜……姐姐有点对不起你……刚刚的话其实是有姐姐自私的地方的……”芙妮娅哽咽了。

“姐姐不是那种人！”费尔主动握向了芙妮娅的双手。

“好……呜……姐姐会把那个大人教给姐姐的东西都教给你，呜……知道吗，姐姐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好努力的，不要命地练习着，只为了证明给了这个学院的那群人看，即使是这个界面出生的人也能引导结点，结成‘和’，但他们啊，仍然不让我加入，理由是我无法离开这个界面！”芙妮娅脸上充满了不甘。

“为什么？”

“因为对结点的亲和度不够，就无法感应到由结点构成的、连接两个界面的特殊通道……可这偏偏却是我最大的愿望。”芙妮娅脸上又有新泪流下。

“姐姐不哭。”费尔有些激动地说，自己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费尔，无论是谁，或者至少包括我，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想成为能引导结点所蕴含的伟大力量的和者，但是啊，我想每一个渴望成为和者的人都是不甘于平凡的，至少，像姐姐这样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界面，即使能简单地引导一些结点，也只能像其它普通人一样地活着，真的好吗？”

“姐姐，老师。”

“费尔！要记住，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谁都无法说清，可能即使死去，这个问题也无法解开。但不要放弃对它的探索与思考，我想啊，也许活着的意义就是对它的探索与思考的过程。但是啊！姐姐我！老师我！我！芙妮娅·克姆林多！将永远怀着一颗热诚的心活着！”

“芙妮娅老师……”费尔哭了，彻彻底底地哭了。

芙妮娅含着泪笑了，反握住费尔的手，双臂撑着桌子，满足地低头望向费尔。

“费尔，不久前见到你的那个时候，姐姐就觉得费尔一定是一个好孩子，姐姐很高兴，你愿意听姐姐的话……嗬啊，呜！……刚才的话，费尔，呜！你听不懂的话，就不要去想，当年那位在姐姐小时候讲的东西……姐姐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但我觉得这是对的！姐姐，姐姐我和姐姐的爸爸妈妈还有许多的其他人不一样啊……”

“芙妮娅姐姐，老师！”

“当你来的第一天的晚上，我想把你送往这里、成为一名和者的时候，我就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个人想法了……我想即使自己离不了这个界面，也至少能教会别人离开这个界面……为了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没错啊。”

“我今年二十一岁……”芙妮娅突然轻声念道，“我错了，我空为一厢情愿，却不具备足够的能力……费尔，忘了吧，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本应该把该教的教给你，却还是忍不住地讲了一堆废话……像我这样的人，年轻，无知，冲动，根本不配教导别人……“

“不！芙妮娅姐姐是最好的老师！现在姐姐你正在给我上的这一课，是最好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费尔！我……”

“姐姐的理想很好啊！我认为姐姐刚才所说的话，是正确的！是无私的！然而姐姐却会因为自己的一点个人想法感到内疚，所以姐姐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费尔……”

“我！里弗斯·厄尔兰特，愿意为了不负爷爷的期望，愿意为了芙妮娅老师未完成的理想，也是为了自己和将来其他所爱的人，成为一名和者！”费尔含泪抿着嘴笑了，右手按在胸口，用尽全力宣誓。

芙妮娅激动地伸手替费尔擦泪，又伸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说：“好，接下来，正式上课了哟！”

“是！芙妮娅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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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院长办公室。

铜门半掩，列奥托的办公桌上文件倚叠如山，却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列奥托无视了众多文件，靠在办公躺椅上，饶有兴味地笑着，似乎在听着什么——

“真能折腾啊，这个下界来的小子。有趣，实在是有趣，决定当个和者都要决定这么久……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测试仪没坏，而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资质，怎么可能有资质为零的人……但愿时间不要太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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