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稍微缓一缓吗?”芙妮娅轻轻地问道。
“不用。”
“那好,”芙妮娅翻开了手中的书,“姐姐刚才拿过来的这本没有书名的空白封面的书,是每一位想要成为和者的人必读的,是最基础的。知道吗,费尔,姐姐想离开这个界面的愿望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吗?”
“……”
“是我小时候看到那个大人留给我爸爸妈妈的一本书的时候。书上面告诉了我其它许许多多人类定居下来的和没定居下来的界面。那里不止有山,还有别的千千万万种你我没见过的东西;上面又有说是那些我没见过的东西,大部分,是每个界面共有的,多好啊,多么令人向往……可唯独我所在的这个界面什么都没有……”
芙妮娅一声轻叹。
“所谓的‘这里是最普通的地方,也是最特殊的地方……’吗?”费尔喃喃道。
“费尔,在下界听说过精灵的故事吗?”
“以前听过别人讲的,但是爷爷总是回避给我讲关于精灵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费尔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是不是说是耳朵尖尖的,长长的,肤色很白,长着双透明或半透明的翅膀,然后还可以飞呀?”
“对!这也是姐姐你从关于下界的书上看来的吗?”
“不,是这本书上看来的,就是这一页,”芙妮娅熟练而快速地把书翻到了某一页上,“这一块是专门介绍生活在上界的精灵们的。”
“真的有精灵?”
“嗯!有的。而这段话,就记在这块内容的开头,喏,你看。”芙妮娅伸手指了指,把书递给费尔。
费尔接过书,看了一眼,视线就挪不开了。
芙妮娅笑了,说:“是不是很惊讶?精灵其实长得和正常人一样,根本认不出来,除非他们开口自己说,这就是这块内容最基本的告诫。他们是由自然之力聚集而诞生的,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孩子,是上界真正的原住民——但是,中心城的出现似乎比他们还早。”
“上面说每一个秩序理想的界面都会诞生精灵,至少目前没有发现不满足这一条件的地方,是吗?”费尔问道。
“嗯,没错。”
“那我们这里……”
“不,费尔我们这里的环境并不理想,不然中心城不会有这么多定居的居民。”
“什么意思?”费尔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列奥托·多兹克先生是一个很强大的和者。他来到这里刚上任市长的那天,给全市居民发表演讲的时候就提到,他身为一名和者,感知到我们这个界面结点十分匮乏。因此,我们这个界面出生的人对结点的亲和度受到了很大影响,同时也很难离开这个界面。”
“这也是因为结点匮乏而难以感知到那个由结点构成的特殊通道吗?”
“对,几乎没有结点的下界更是难以诞生亲和结点的人,”芙妮娅有些惊讶,“话说费尔,你不会觉得姐姐还有院长之前提到的结点、‘和’什么的很抽象,很奇怪吗?”
“很难说,我说不清楚,刚来这里的那一天我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但我也只是以为自己还不习惯这里而已,直到那时候列奥托院长在我面前把结点结成‘和’,我感觉空气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很奇妙。”
“这就是上界独特的秩序性,就是结点,费尔!”芙妮娅有些激动。
费尔一边听着,一边又看了许多页,下意识地念了一句:“‘连接结点,形成微妙的平衡,这就是“和”’。”
“费尔,你那时候还有感觉到了什么吗?”
“嗯……院长停下引导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然后某种东西就自行动了起来。”
“这就是结点的平衡,就是‘和’,费尔。”芙妮娅笑道,“来,看来不需要我多讲了,姐姐结成一个最简单的‘和’给你看,慢慢感受,强化自己对结点间的平衡的感知。”
芙妮娅伸出手,闭上眼睛,感知了很久,并不像列奥托那样子轻松、信手拈来,反而显得有些紧张。
过了许久,芙妮娅还在感知着,额上渗出了汗水,费尔安静地看着。
终于,芙妮娅双手缓缓地、不自主地抬起,在空中虚划,竟是在空中留下了肉眼可见的、雾一样的痕迹——随后,一股不大的气流从中涌出,冲上费尔的脸。
这一过程维系的时间并不久,费尔默默地看着,安静极了,流下泪来,感受着气流吹过时脸上的几道微凉,不住地在心里呐喊:“爷爷……”
“费尔,怎么了,感觉怎样?姐姐是不是很笨,连这种最简单的都要这么久才能完成……”
“不,姐姐很好,芙妮娅姐姐是最好的老师。”费尔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笑了。
“那你感觉怎样,是不是像一个环?就是说,结点之间是不是像是连成了一个圆圈?”芙妮娅问道。
“那种感觉很明显了,我感觉很清楚,尤其是因为姐姐你现在离我这么近。”
“那好!能不能试着来一次?”芙妮娅满意的笑了。
费尔闻之又有所皱眉,说:“但那种感觉和姐姐你说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芙妮娅关切地问道。
“那种感觉不像是一个圆圈,绝对不是那种一个环一样的东西……感觉……就像是一个……球……吧,像是这个样子,可以用手抓住似的。”
费尔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握——
顿时!以费尔抬起的右手为原点,四周的气流在汇聚、汇聚,不断地汇聚!再压缩!不断地压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大半——芙妮娅惊呆了,这太震撼了!
然后,不自主地,费尔好像忘却了一切,空气还在汇聚、压缩!产生了切割的声音,紧接着又伴有一阵阵爆鸣!
芙妮娅突然反应过来,不要命地大喊:“费尔!费尔!费尔你快停下!会出事情的!”
然而此时的费尔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好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美妙啊……仿佛不是存在于外界,而是发自内心深处……这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好像,它们本身就是和我在一起的……在被我唤醒……”
“费尔!费尔!费尔啊!快停下!听见姐姐我说的话没有!快停下!”
然而此时的费尔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去吧,和我在一起……”
费尔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前推……
那股汇聚、压缩到极致气流,动了……
芙妮娅不禁害怕极了,尖叫起来,然而尖叫声却被湮没了……
费尔突然回醒过来!看到了眼前正在发生的的一幕!
“芙妮娅老师!”费尔慌了。
那团可怕的气流对于芙妮娅来说正迫在眉睫!
“停下!啊啊啊啊啊!”费尔心头剧颤,想去像刚才那样地握住什么,却做不到。
“呀啊——!!!!!”芙妮娅不断地尖叫着。
“芙妮娅老师!!!”费尔惊恐极了,流下了无助的泪,心里不断地想:“如果这个‘和’从未存在过……什么就都不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芙妮娅尖叫着,不是不敢躲,而是躲不开!有一种被锁定了的无力感!那是一种让人放弃抵抗的感觉!
然而此时的费尔突然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好熟悉的感觉……回来吧,和我在一起。”
蓦地!那团可怕的气流消失了,一切都复归于平静,唯有芙妮娅头发散乱,瘫软在石桌上大口地喘着气——费尔仍在沉浸在内心世界中,感受着那源自内心深处的熟悉的一切……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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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
铜门半掩,列奥托的办公桌上文件倚叠如山,却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列奥托无视了众多文件,靠在办公躺椅上——猛地像一条虾一样地弹起来!
“这小子!果然啊,太好了,先生,您那拜托我的,我等了二十多年了。自幼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终不负家族所托,终不负我心中对您的信仰……”
这一刻,列奥托·多兹克,一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的硬派绅士,面对眼前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种种,终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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