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事故，恐惧，利益

「一个合格商人的任何决策，都是应该在依据有利可图的前提下进行的。」

——摘自《龙族经济学初级范本》

在认为萨拉米即将对自己做出什么生死判决的时候，少年没有想到，她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的转过身了：

“哎呀，都已经这么晚了……那位法师也该回来了，毕竟我只是租用了这个地方啊……就这样吧是时候离开了。”她说着，示意了一下科琳娜，后者对着她点点头，随后一用力，将少年抗在了肩上。

“喂喂，放开我，我会走路！”少年在肩膀上面挣扎，这个时候科琳娜在一边突然说道：“你在这样翻腾我就让你再也没法站着，像你这个年纪摔断脊椎要不要试一试？”

“……让我下来。”少年没有继续强烈的抵抗，科琳娜也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而走在前面的萨拉米则笑着说道：

“不，这是惩罚，坏孩子就是要受到惩罚的不是吗？让你走的话那就是像是在押送犯人一样。虽然也没什么不同……但是毕竟是我们商会的「在外面玩到晚上都没有回来的熊孩子」呢。”

“你在说些什么……？”少年说着，却看见了前方，有大批的卫兵路过，而且士兵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敲着每一家人的门。

“开门，例行检查！”卫兵手持羊皮纸，打开房门，随后等待穿着教袍的牧师进入房屋之中。

“这是在干什么？”少年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压小，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这样的人，自己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的变的小声。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啊。”萨拉米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前面，就像是个路人，也确实是个路人：

“每天晚上都会有卫兵进行民舍检查，看看有没有人私收流浪民，以及……”萨拉米说着转过头来：

“有没有人成为「流浪民」。”

“天啊！你们给我住手！求求你们了，官老爷们！她……是我的女儿！”农夫半个身子趴在卫兵身上哀求，却被一脚踢开。随后房中，教袍牧师缓缓走出，农民又连滚带爬的走了上去：

“求求你了，行行好神父！我女儿前几天只是发烧有点难受，她……”

“不用再说了，朋友。”牧师看起来很平和，至少他的表情是这样的。他轻缓的伸出手将农民扶起：

“你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的市民，也是一个好的信徒，自从你的女儿得病之后，你就每晚到我的教堂来祈祷，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面的，不过……”他说着，里面的卫兵已经将穿着睡衣的少女给拖了出来。

“看看她，她不是你的女儿。”牧师的表情从一瞬间的温柔变成了狰狞，他一只手抓起少女的头发，让她的头颅昂起：

“他们就是这样，就是这般的诅咒，熟悉的人在第二天一早就变了，原先的人消失了，剩下的皮囊里面被人乘虚而入，恶魔就是这样的混入我们之间，用他们的言语，外貌欺骗我们，蛊惑我们。”

他的言语里面没有激烈的感觉，但是行为却绝没有手软的意思，少女被其他人控制着，虽然想要挣扎却无力反抗。

“面对这样的家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化成灰烬。让你的女儿解脱，不让恶魔用她的样貌来祸害这片神的乐土。”他说着，用手抓着少女的脸，靠近的说道：

“你们的气味真让我作呕，「流浪民」。唔……！”突然少女就在此时狠狠的将吐沫吐在了他脸上。

“……混蛋，该下地狱的……是你们。”

“原本应该留你到明天一早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神是慈悲的……审判，从这一刻就该开始了。”牧师的表情变的冷酷，他示意身边身穿白色大衣带着白色头套的壮汉前来，那人手上，举着白色的钉头锤。

少女被夹在一边，身子被压在石桌上方，她想要挣扎，但是一个少女的力气，不可能大于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这一刻，即使是记忆或者知识都没法救她。在此刻，她只有把目光投视给了不久前还在庇护自己的，那个慈祥和蔼的男人……「父亲」身上。

“……去……”但是此刻那个刚刚还在央求着的男人无力躺在一边，眼神里面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存在，那个眼神可不是之前爱女心切的眼神，而是恐惧：

“去……去死吧，恶魔！”

“噗！”

就如同瓜破果裂的声音一般，在重锤落下的那一刻，什么都结束了，一切事物都回归了平静，死一般的平静。少女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士兵们也就此离开。

“神的重锤，守护着他的乐土。正因如此，夜方能安眠。”牧师在身上划一个十字：

“我主再此。”

“我主再此！”士兵们发出同样的祷告声，那声音在少年的耳朵之中轰隆作响，好像顷刻间自己就会坠落。

“……走吧。”萨拉米声音平静：“把马车牵着，走就是了。”

“……”科琳娜没有回答，只是一只肩膀扛着少年，一边拉着马牵车，小声的嘀咕道：

“疯了，这些家伙。”

“……”少年没有说话，没有敢说一句话。他们身边走过的士兵身上的铁锈味让他想要呕吐。潮湿的空气中，一股怪异的气息传来，属于血液的味道让他不由的想要停止自己的呼吸。他不敢睁眼，他亲眼看见了那少女的惨状。不愿意再去看另一眼。

他只想回去。即使自己没有记忆也是如此，他只想要回到山上面和其他人在一起，至少他们能够在冬天之前互相紧挨在一块，在火炉旁边安稳的睡着。

那少女遭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回转，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站在同样的位置，被同样的拘束，被同样的重锤落在头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少年的牙齿在打颤，好不容易才让喉咙开始发音，声音也很小，很小：

“……我们，不过是想要……”

“活下去……”

声音逐渐微薄，直到最后少年在科琳娜的肩上失去的知觉，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之中。

——

“他怎么样了？”

“还在睡着，估计被吓坏了。”门被打开，科琳娜走到了萨拉米的身边：

“你是有意让他碰见那个场景的吗？你知道今天卫兵会去抓人的，对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我有那么恶劣吗？”萨拉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订单，以及钱袋：

“事实上我还专门准备错过那东西呢。那么让人恶心现实谁会专门来搞人心态啊。”萨拉米说着转过头：

“不过是让他稍微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一点点后怕而已。他很有想法，也有勇气，更重要的是有天赋。但是只有这些可是没法在这个垃圾的大陆上面立足的，知道吗？只有知道怕的人才能活的久，这是真理。”

“这是你认为的真理。”科琳娜在一边说道：

“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带过来。我需要实话。”她缓缓说道：“他是很厉害，一个人就敢干这些事情，但是也是情有可原。好歹人家是真的把货送到家了……说实在的，让他拿着药和书回到山里面有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做不到，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我们又不是那种疯子。至少不要让他把我们和那些人混为一谈啊。”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萨拉米突然的开口：“我是商人。商人做出来的任何行为和任何决策都是依据一项事物。那就是「利益」。”

萨拉米认真的说道：

“我从那位少年身上，看见了可以获利的点。”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一直认为，萨拉你虽然是个很贪婪很阴险很算计，而且极度抠门的无良奸商，但是至少还是一个知道发工资的有底线的无良奸商。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终于要对人口贸易下手了……？”

“……你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对我做出这样的评价？而且为什么词语用的是我「终于」？”萨拉米扶额：“给我用脑子想想就都是不可能的啊！奴隶商人人口贩子是最最下下下劣的商人！不，甚至我都不认可那是商人！”她说着生气的在胸口划了个叉：

“我所说的「获利」，是他将来有机会，能够创造出来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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