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噩梦，机遇，离去

真正优秀的商人从来不会说谎，他只不过会让别人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物。

——

自己被狠狠的扣押在地上，挣脱不能。不论怎么行动，身体知觉无法反馈给神经。他勉强的抬起头，白袍修士的脸就像是梦魇一般。

“我们在天上的父，拿起你的焰，照亮罪人的面……”

“放开我！放开我！”少年拼命的要去挣脱，他知道这个仪式，身边站满着修士，他们举着蜡烛，不断的念诵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呢喃细语，却又有着调子，是歌声。

“我没有罪……就算有那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到这里来的！我……我，我只是想要……”

他睁着眼睛盯着看似和蔼的其实已经准备动手的修士：

“我们……仅仅想要活着都是有罪的吗？你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啊——！”

“啊——！”撕裂的吼叫声之中，周围的一切化为了泡影，眼前的一切都飞散了，剩下的只在天花板上面，不断摇晃的吊灯。

“……”少年随即坐起了身子，他现在身上全是汗水，自己坐在一张不小而且整洁的床上面，身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如同一个客房。书桌，茶几，一应俱全。

想都不需要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环境，自己依稀记得自己晕过去了，因为见到了那样的事物，一会想起来，自己就会感觉阵阵发晕，因此他决定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

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四周有着一定的动荡，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因为自己的状态实在是不好吧。

走到桌子前面。上面放着一些水，以及一份已经被叠的好好的衣物。上面放置着一张卡片：

“另一边有浴室，洗完换好衣服再出门，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吃早饭。”

“……”少年看着这张纸，在思索一番之后看着自己被汗水浸湿的上衣，选择了照做。

浴室并不大，但是却烧着热水，少年痛痛快快的将水浇在了自己的头上，这可以湖里面的冷水要舒服多了。

洗完之后，少年换上了提前准备的衣服，一件衬衫和灰色的长裤，比起之前的从尸体上面拔下来的衣服，这身显得更加合身，以及更加舒适。

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但是既然她们没有把自己交出去，那么就应当不会为难自己。想着这一点，他很快的走出了房间，朝着走廊上最后一间房走去。

“终于来了吗？等你蛮久了。”房间之中，白发的少女商人萨拉米已经在长桌的尽头恭候多时了。

“嗯，不愧是我挑选的衣服，刚刚好，十分合身嘛！”她笑着打招呼：

“床铺还算舒适吗？无名氏少年？”

“……”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会太过舒适了。”没有等少年应答，萨拉米就扶着脸说道：

“做噩梦了吧？你可是鬼哭狼嚎了一晚上呢。在睡梦之中。”

“……都听见了？”少年坐在了距离萨拉米最远的桌子的一角，萨拉米并没有介意的点点头：“很难不听见。其实上层的膈音效果并不好。但是不用担心，我没兴趣把你送去换那点金币。”

“你的害怕是正常的，那并不丢人，其实也算是我的过错吧，让你看见了那样一幕。”萨拉米说道：

“这个世界，这个大陆，「原住民」们对于穿越者格外的不宽容。”

“我已经体会了很长时间了。”少年说道：“早就应该习惯了。”

“这种东西可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萨拉米看着少年说道：“任何事物的产生和发展都是有依据的。或者说是有原因的，发生这些事情，就说明了……”

“我们该死是吗？”少年回答道：“你们也和那些人想的是一样的？我们是来自别的世界的恶魔，注定要扰乱这一方乐土？”

“……我为什么要这样想？”萨拉米整理了一下面前的刀叉：

“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惧怕未知。事实上，流浪民……就是你们这些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就是一种偶然。但是你们带来的东西却是真正实实的一种必然，一种注定要出现的存在，所谓的知识。”她说道：

“这对于他们的统治而言是绝对的威胁……以前他们对魔法师下手，现在则是对你们。他们惧怕着你们带来的新的思想，因为在面对「神是不存在」或者「神的存在不是必要的」这样的想法之中，他们无力反驳。因此只能进行这样的做法咯。”

“……仅仅因为这样，就要把我们……逼进绝路。”

“那是当然的，因为如果放任你们，那么估计几年，至多二十年，他们在一起在大陆人类统治的地盘，就会被彻底的动摇。”萨拉米像是在称述事实一般：

“为了不被别人的剑杀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刺对手一剑啊。”

“……”

“至于你，无名氏。”萨拉米看着少年：“其实我也不在意你是一个流浪民或者是一个骗子。不管怎么说，你差点就能够成功的完成你的顶包计划了。这一点已经算是对于你能力的肯定了。而对于我而言我这一次也没有什么直接损失，你甚至还挽回了点我商会的名誉。”

“当然这个不包括我聘用儿童和压榨儿童，这个恶名我感觉需要很长时间去化解啊……不过，总得而言！”她说着抬起手：

“我决定宽恕你冒充我的商会成员并且偷走我的货物自销的举动了！来吧，感谢我吧，好好感谢一下我萨拉米女士的宽宏大量的广阔胸襟——”当萨拉米张开双臂露出笑容的时候，少年默默的回应：

“但你是平的。”

“……”萨拉米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后她带着笑容，转过身：

“突然我感觉我改变主意了。吾友科琳娜，我们把这小子扔进海里面摸鱼去怎么样？”

“冷静点啊，毕竟他不过是说了实——”在还没说完的时候科琳娜就闭嘴了，她有些生气的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盯着少年：

“要不要这么真实啊。”

“嗯唔，总之——我也不在意你究竟是不是冒犯我啦……现在我们所在的是我的商会基地，「伊莎贝拉公主」号商船上面。这是雅克里希商会的主要据点。”她说着打开了一边的窗户，外面能够看见瑞秋的码头景象：

“吃完早饭你就可以下船了，我会派人把你送出城市，你带着你的药回到山上面救你的人，那些药算是给你的报酬，衣服算是我送你的，当然商会的衣服我们要收回，不能让你顶着我们商会的名字胡作非为不是吗？”

“……”少年听着对方的言语，不知为什么的松了口气，可能因为他也清楚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就是了。

“但是你依旧有着第二种选择。”萨拉米突然转过头说道：

“我对你很有兴趣，当然不是那种兴趣，只是单纯的感兴趣而已，我感觉你有着很大的潜力，如果能够被开发出来的话。”说着，她向着少年抛出了橄榄枝：

“我能够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安全的环境，最重要的，我能给你一个在这个大陆上面生存所不可或缺的，一个名字，一个在大陆上的身份。”萨拉米说道：

“如果你同意，那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流浪民」，而是我们商会的成员，利用这个身份，你能好好的活着，不仅仅是生存，而是生活下去。”

听到这里少年愣住了，这诱惑太大了。说是机遇，还不如说这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金币也说不定。依靠这个机会，至少自己会是绝对的安全了。

但是……

“……如果这样，那其他人呢？”他随即问道了这句话：

“山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要去送药的病人，一个是一直在这一路上保护我们的人。”

“不要贪得无厌啊孩子。”科琳娜挠了挠头：“要保全你都已经让我们有点为难了，再加上两个人，你知不知道庇护「流浪民」我们面临的风险有多大吗？你认为你还能谈条件吗？”

萨拉米也在这个时候说道：

“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运气都那么好。重要的事情是抓住机遇，如果太过拖泥带水，那么终究什么东西都没法抓到。”

“……”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面对这一切，少年沉默了，确实，自己应当抓住这个机会，至少换做任何人都是的，脑子里面有个声音叫他一定要妥协，一定要妥协。而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做出了决定：

“谢谢。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选择回去。”他说着拿起药包以及医学书。准备离开：

“但是这样就好了吗？”突然萨拉米叫住了他说道：

“你们能够安全的度过这个冬天，她的病有可能痊愈，但是接下来呢？你们又要东躲西藏，随后还可能出现更多意外，而你能保证命运之神会一直眷顾着你吗？会有另一个拉杰斯骑着快马拉货撞死在路上吗？”

“……不会，因为概率太低了。”少年抬起头说道：“但是我还是得回去。他们在等着我。”

“因为是「流浪民」吗？”科琳娜说道，少年则回应：

“正因为是「流浪民」，我们居无定所，被人排挤，受人伤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比一般人要更加清楚的一点就是……”少年少见的笑了，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像是在说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一样：

“「家」和「家人」的珍贵。”

即使那个屋子根本无法保暖，但是只要想办法总是能够把那个洞堵上。虽然莉雅现在卧病在床，但是只要有时间靠着这些东西就能调理好身子。虽然冬天过后他们要继续流亡，但是继续走下去，总会有新的机会出现。他们可能会被任何人出卖，被打击，但是唯一不会变的一点就是彼此之间的联系。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面，他们就如同一群弱小的老鼠，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互相依靠着，索取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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