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闲谈，琐事，故乡

在篝火的光亮之下，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木碗之中的食物，同时也在不断闲聊。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你得知道，沃伦那种西边城市缺什么？缺水！大片大片的沙漠，我一个粮食商人到底是那个脑袋缺筋了才会去那里买卖植物种子？”

“就是就是！不过我上次也是，卖一批铁具去另一个城市，中途遇到事情耽搁了，没法赶上日期交付订单就图个快，走了水路，结果一到那地方，整整上百斤的铁具全特么生锈了。伊图斯真的是太潮湿了。混蛋，亏了一大把。”

“哈哈哈哈！”围在这里的商贩们讨论着在大陆各个地区遇到的事情，关于买卖赚了或者赔了，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之类，不过大多数都是供人们大笑的糗事。在篝火边上的人很多都是今天才认识，根本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人，但是在这里闲聊喝酒的样子，就像是数年缘分的好友一般。

“……”拉杰斯和恩德坐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跟着这些人一样的悠哉，可能是被气氛感染了一般，听着他人倾诉的故事，随后和别人一样的喝彩，喝东西，在不知不觉里面，他们就融入了这个氛围，这是身为「流浪民」的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都听了这么多了，还没怎么听你们两位小兄弟说什么呢。”有人将目光放在了这两位身上：

“跟我们讲讲你们的故事吧，你们是怎么进雅克里希这种大商会的？这么年轻就一起走这条商道，确实罕见啊。”

“……啊，是吗？”恩德愣了下随后笑了笑：“我们能有什么故事，初生牛犊而已。以前就是瑞秋港的平民而已，也就是会长给了个机会。就让我们跟着一起了。我们也就加入了两个月而已。”

“这么年轻你就那么能打了，说实在的看你对付土匪的那架势可比我商队雇的那个保镖好的……算了不说了，反正人家也躺地上了。”商人叹了口气：“越走的多，遇到的稀罕事就多，到最后也都习惯了。”

“话又说回来，小拉杰斯。”有人突然对着拉杰斯说道：“你腰间那个，是个投石索啊？这么原始的装备，你是猎户出身？”

“……嗯。”拉杰斯随后点点头：“以前打猎的时候长辈给我的，平时也就打一下麻雀之类的，对付人还是有点难度的。不过，要是打在人头上也是会很痛的。”

说着，恩德一把搂着拉杰斯笑道：

“别看他这样说，这小子属于心机重的要死的那种，他玩索的时候一打一个准，当初对付……”他没说完，拉杰斯直接一个肘击让他痛苦的向后退了退：

“当初对付野猪的时候。”拉杰斯此刻的瞪了瞪恩德，后者也明白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估计是太过安逸，他立刻笑了笑：“对，对，那个野猪真的难缠，我砍了好几刀才解决掉。”

“打猎啊……真好。”篝火边上，有商人叹息道：“我家乡村子那边有片林子，不大，但是每个夏季里面的些个野鸡之类的也多，运气好能够抓到狐狸。唉……”

“那你不去当个猎户，跑来当个行商？”

“年轻人，谁不想要混个出人头地？放心猎刀锄头，赚点钱，在城里面开个大商铺，也就不需要其他家里人那么辛苦。就这样一股脑的就出来闯了，谁知道商道也是难路啊。”他手里面撺着一个首饰，随后说道：

“你是不知道，走出来一年两年，那是感觉啥地方都新奇，但是越来越久，就会越稀罕自己村子里面的那一亩三分地了。不是我说，只是这个时候，我那边可绝对不会这么冷啊。”

“别说了，说着就让我想起我那块苹果林子了，三年没回去了，不知道被糟蹋了没有。”有人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

“也不知道我妹子有没有好好的教小家伙认字。”

“不是我说，这要是我家边上，立刻请你们到我那破屋子里面，随后我照着地上一挖，把那些个藏地里面几十年的老烈酒搬出来，保证一下子寒意全无还能光着膀子在外面跑个四五圈。”

“滚吧，别说的那么恶心！”这样一番言论让众人哈哈大笑，他们现在躺在的不是搬来的石头和货物箱子上面，而是在院子里面闲聊的一群安逸的家伙。

不过，拉杰斯却怎么样也没想要参与这种话题，因为他没法参与。比起恩德还能说上两句家乡话，自己是真正的不清楚自己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流浪民」来自不同的世界，在降临到这里之前也是有着自己世界的人，只是在这个世界是无家可归者。不过，对于失忆的自己而言，不管是在那里，甚至没法谈论家乡这种东西。因为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己，是没有根的。

就算是恩德，自己跟他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都会有个答复说自己来自东北。很多世界都有东北，但是他的东北就只有那一个破地儿。拉杰斯不知道什么是「东北」更不知道「东北银」是什么银币，可能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名，或者单纯的一个方位。但是那个时候恩德的眼睛里面那股劲，就像是眼前的这些人一样。

也是如此，看着这些有家不能回的家伙，拉杰斯可能内心都是羡慕的，单纯的羡慕他们有值得炫耀的资本，有苹果林，有森林还有烈酒。

“啊……不要提这些了哈，”恩德的眼睛瞄了一眼拉杰斯，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咳了咳：

“酒足饭饱了！我觉着我可以吼两嗓子了。”他说着，周围人立刻鼓起掌：

“来一个！”

“那我就给各位献丑了！”恩德突如其来的深吸一口气，随后蛮大声的唱了起来：

“我滴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不得不说，那声音很难听，就算没有听过的人也知道这家伙跑调严重。或者说就没有一个音压在调上。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没有人在意，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东北到底是什么地方一样的。听着那个大大咧咧的年轻人吼的两声，想着的却都是同一个地方。在这一点上，流浪民和这些行商是一样的。至少在这里，他们没有分别。

想着那个他们都没法回去的故乡。

——

“你没喝酒吧？”之后，拉杰斯和恩德回到了帐篷，恩德点点头：“我晚上守夜的，怎么可能喝酒。”

“你那一副样子可真想是醉了一样。”拉杰斯一边说道。

“人可不是喝酒了就会醉。”恩德思索了下说道：

“是因为想醉了才会去喝酒。”

“好了好了，我现在有点困了。”拉杰斯说着躺在毯子上面：“今天很累啊。”

“但是也蛮开心的不是。”恩德说着换上了轻甲：“别的不说了，我去值班去了，明天见吧。”

“恩德哥。”就在这个时候，拉杰斯叫住了他。

“……咋了？”

“你说……我会不会一直就这样了？”拉杰斯躺着，漠然的说道：

“永远没法想起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这算什么？真正的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他说着用手臂捂住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想着这些事情，自己就感觉哀伤，甚至有些害怕。

“……估计可能吧。”恩德想了想说道：“不过，绝不算是无牵无挂吧，不还有我们吗？”

“……？”

“你也说了，我们可是家人。”恩德说着走过去冲着他笑了笑：

“有家的地方，总会有一天成为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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