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四次进入审问室是在一天夜里。还是跟上次一样的配置——压抑的房间和炽热的灯光以及坐在我前端的检察官。
检察官还是那个检察官,只不过这一次他一上来就笑眯眯地问道:“很抱歉这么晚才把你叫过来。不过你在那个监管所过的还好吗?”
我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然后才道:“除了没有网络,一切都还行。哦对了,你们厨师的技术也有待提高。”
检察官笑了笑:“那还真是抱歉呀,监管所的饭菜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我们相视一笑,就像是阔别多年的朋友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假笑,一个是冷笑。我是冷笑的那一方。
我毫不示弱道:“随便你问吧,我问心无愧。我什么都没做错!”
检察官啧啧了几下:“老兄,你知道吗?世上最悲哀的人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明明在做坏事但他却觉得自己在拯救别人,而且还是深信不疑的那一种。”
我问道:“你觉得我是?”
他反问道:“你说呢?”
我回道:“那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吗?”
检察官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瞬间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说道:“今天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我指出道:“是你先挑起话题的。”
检察官连忙摆手道:“我知道,你别再纠缠不清了。”
实际上检察官也并非没有弱点的,他每次审问都有固定的时间限制的,错过这一次就等下一次批准。所以每名检察官最忌讳的就是时间上的浪费,他们的询问必须富有效率,一个问题不起作用就必须换另一个。
但我很清楚,不能因为眼前人的一时狼狈而就松懈,对方的狼狈也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很快,我眼前的检察官像上次一样晃动着手中的水笔,神情微带着一股高傲的态度,却满脸堆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同伙们现在的情况?”
我道:“我只希望你们能按正常的法律法规办事。”
检察官:“我们当然有按正常的程序办事。这你可以放心。”
我道:“那可未必。毕竟,法律是你们修订,是你们执行的。你们最清楚不过了。”
检察官连忙摆手道:“停。关于法律问题我们还是不要多加深入了,它目前可帮不了你。”
随后检察官翻动了下眼前的资料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直到现在你的同伙们都不来看你?”
从我被抓到这里到现在,雪晴确实都没有再联系我了。我和外界几乎没有来往,除了我所申请的个人律师,但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有严格的时间限制,这使得我没法轻松获取外界的信息。
我故作轻松道:“首先,请不要用同伙这个词来称呼我们。其次,我想她们之所以不来探望我,只是因为她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证明我的清白。”
检察官摇了摇头,并微笑道:“太可惜了,你想错了。”
哗的一声,检察官持笔向后倾斜地坐,并道:“凡是情况性质足够恶劣的违法组织,其成员必须都伏法抓捕并关押到不同的监管地点。”
我有些慌乱了起来,但还是镇定道:“你的意思是,雪晴她们都被抓了?”
检察官笑着说道:“只抓了一部分,毕竟,你的独醒者可是个参与总人数超过千万的大型违法组织。之前只抓你,是因为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而其他人暂且未动,也只是因为没有证据罢了。但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公安局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并有权利对你的核心成员们进行逮捕。”
我问道:“你们已经抓了多少人?”
检察官却摆手道:“比起担心别人,我认为你更应该担心下自己。”
我皱眉道:“哦?”
检察官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千万人牵扯其中的巨大案子,这可是无数人趁此机会立下大功、升职和加薪的好机会,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们。尤其是你,会思考的石头,因为你是独醒者这个庞大组织的领头羊,最肥的那只羊。你至关重要。”
我却反驳道:“我们哪里庞大了?手无缚鸡之力地被你们给瓦解。而且归根结底,我们根本就不是邪教!也没有违法!我们只是为了让这个社会更加美好!我们是被污蔑的!!”
检察官冷笑道:“请别激动。我的意思其实是,比起你的组织,你难道不应该更关心你自己吗?”
我不耐烦道:“什么意思?”
检察官道:“根据以往的案例,像你这种危害社会和谐且影响范围极广的组织领头人,即便没有害出人命,也都得至少坐牢坐个十年到二十年,而且你的牢房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我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检察官用笔轻扣桌面笑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做十年乃至二十年的牢吗?”
我答道:“不想!”
检察官笑的更灿烂了,说道:“我想也是。没人会想在一个没有网络,天天都在别人监视下,吃的都是猪食的地方生活的。你我皆不例外。”
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检察官摊牌道:“实际上,如果你肯‘改邪归正’指证出这个组织的主要成员让我们抓捕。你就能减刑,可以缩减到一两年的刑期,期间若能表现优异,还能再减刑。”
检察官直勾勾地盯着我道:“怎么样?不错吧?当然了,指证的前提就是——你得承认独醒者这个网站是个邪教或者最起码是个反国家、反人民的违法组织!”
我一口回绝道:“不可能!我是不会承认这种罪名的!”
检察官冷漠道:“那就没办法了。那我们就只能在法院上见了。但你却要承担十年乃至二十年刑期的可能性。你要承担这种风险吗?”
我无言以对。
承认罪名,出卖同伴,只需一两年就能再出来,而且期间表现好还能更快。但倘若坚持到底,一但官司打输了,我就得坐十年牢狱,甚至是二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二十年?倘若以一个人一百岁的情况来计算的话,十年就是十分之一,二十年就是五分之一,我的人生将会有十分一甚至是五分之一被浪费在监狱里,沦为其他人立功、升职和加薪的牺牲品。而避免这一切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承认罪名,出卖同伴。
就在这时,检察官说出了最后令我动摇的话。
“顺便一提,指证的选择权是相对的。你被抓同伴同样有权利指证你,而他们也能够获得减刑,并且由于不是主谋,他们的刑罚会更轻。”
“也就是说。”检察官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就算你坚持无罪并不肯指证他人。他人也会指证你,到时候,他们将会早早出狱,重新成为这个社会的合法公民。而你,就只能吃十年二十年的牢饭了。”
我的坚持和牺牲很可能将毫无意义。
我能够信任他人吗?雪晴先不说,那其他人呢?他们能够坚持本心,不去出卖我们吗?还是说,我应该赶紧承认罪名,出卖他们,以此来保全自己呢?
我终于明白了。我其实没有反抗的权利。我只能不停地挣扎并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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