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安心

内心和灵魂同处混沌的虚无内，斯德尔感知不到任何事物。想用手撕开传来痛楚的部位，却连触摸物体的手都仿佛没有。

那预想之中足以碾碎希望湮灭灵魂的可怕力量，肆无忌惮的在斯德尔的意识内纣虐。就算下定决心会撑过去，但异界的力量还是无时无刻摧残着斯德尔，分秒的希望都难以成为斯德尔内心的支柱，在纯粹的苦痛面前，什么都显得软弱无力。

但斯德尔却迟迟没有消磨散去，疾风般的力量抽打，鞭挞，凌虐着他，他无数次的想过放弃，可就是下不去决心死去。

“我还不想离开，尤莉和祈酱的旅行还没结束，雪乃也还没和大老师结婚，宫小路瑞穗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回来。更重要的是玫西，没了我，那个笨蛋可怎么办啊，一定会变成没用的家里蹲吧。还有龙和第七始祖，老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像我一样死皮赖脸的也好好活着啊。

在毁灭的边缘挣扎，不甘心和难过的情绪溢满心房，逃无可逃的斯德尔只能拼命追逐着一束光芒，将疲惫和负面情绪统统化为苟延残喘的动力。

在指端颤抖着摸到了那缕光线时，斯德尔没有实体的灵魂仿佛被治愈了般，浑身上下的伤痕血迹渐渐退散消去。最后，一块块带着色彩的碎片从上至下的拼凑成了斯德尔，在刚刚拼接好的头部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狠狠地抱住了我。之后再遇见你时也是这样，这次睁开眼又是你。怎么说呢，我不是很讨厌，反而还有些开心，但以后请注意别人的感受，小心不要被杀掉了。”靠在十字架边歪着头，斯德尔忽然的轻声发言，震惊了全场的所有生命，除了躺在地面一同苏醒过来的玫西。

“我就知道，斯德尔不会丢下我的，无论多少次，我都相信。”泪眼朦胧的反复确认说话的人是斯德尔后，艾丽莎更加用力的抱住斯德尔腰，挤的斯德尔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白色长发在斯德尔的衣衫上蹭来蹭去，艾丽莎可爱的小脸露出了最开心的笑容，不久前的泪痕还停留在脸颊，她无心注意所有一切，心中和眼中只有让她喜极而泣的斯德尔。

“什么？在经历那个世界的力量后，居然还能活下来，似乎还是完好无缺。”正处于交战中的霍普，面前由合拢的六道锁链暂时抵挡住了礼德泰龙的恐怖重击，随后肉眼可见的破碎蔓延开来，但霍普却对此完全忽视，口中不自知的惊呼出声。

刀势一转，锋利的带着邪恶力量的刀身转向刺往了自己的身后，礼德泰龙受到邪念吞噬的身心已经再看不出他以前的模样性格了，狂狼不羁的骄傲像是已经取得了胜利。

刀身击撞到了某种金属后发出刺啦的声音，在礼德泰龙身后撕裂开的虚空中，霍普的黑曜重剑沉重无声的砍过来，却在将要得逞时被拦截了，可惜了霍普以自己的性命来吸引礼德泰龙的注意力。

跨越空间的浩荡战斗的威势早已引起了斯德尔的注意，斯德尔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再一醒来，又会看见礼德泰龙，虽然外表和气息上差了很多，但还是认得出来。

“喂，龙，你这家伙在干什么！那股力量在侵蚀着你的内心，到最后甚至会占据你的身体，快点给我解除那种状态。”

见多识广的斯德尔一眼便能看出源于那把太刀的力量究竟是有多么可怕，连他都看不透太刀中的邪恶气息和本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侵蚀性绝对无与伦比，使用者本身都会受到侵害。

这也是斯德尔还不知道礼德泰龙体内依附着一缕邪念，否则他在心中就不会只是判定会侵害礼德泰龙身体这么简单了。

“哦，斯德尔啊，好几不见了呢！不再躲避我，怨恨我了吗？渣滓！这次，我会用实力教会你弱肉强食的道理。”游刃有余的挥动着太刀，礼德泰龙微笑着和斯德尔打着招呼，却忽然转为狂怒的高声大骂。

“你这家伙把魔力炮弹当口香糖吃了吗？口气这么大。”

偶然间发现礼德泰龙眼内除了暴虐的欲望以外再无其他，斯德尔隐约发觉，礼德泰龙已经被那邪恶力量占据了，牢骚的声音不由渐渐变低，到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几乎听不见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斯德尔左顾右盼找到了远离战斗的无月长安，冰洁冷淡的身影和他最后刺过时看见的别无二致。

“无月，你比我先回来的吧，为什么不阻止他使用那股力量。”

在斯德尔近似于质问的语气中，无月长安冷若冰霜的脸只是微微侧眼，过分冰凉的眼神和语气相差无几:“我们需要他，能与血族始祖兵刃相接的生命体少之又少，没有他，我们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况且，选择权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绝对的力量，他的行为给出的答案令我唾弃却又深表赞同，我们所做的就是应该在他给予的帮助下逃出去，这也是他最初的想法。”

伊狄在逐渐恢复状态中也参加了战斗，迫不及待的神色像是发现了心爱的玩具，于是乎和霍普一起对战着礼德泰龙，但在他心里其实更想要单独来判定他。

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礼德泰龙的刀道虽然傲视古今刀客，杀意莫测玄之又玄，但在两位血族始祖的围杀下，也慢慢落了下风，这也是因为霍普和伊狄都是巨大消耗后有些虚弱，否则早就斩杀了。

斯德尔呆呆看见疯魔的礼德泰龙被伊狄的腿重踢在了背后，没有表现出痛苦哀伤，只是更加的狂躁愤怒，就像是没有理性的野兽，有着类似于本能的纯粹反应和古老的骄躁情绪。

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斯德尔想了一会才低声细语的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会哭会笑会骄傲，是鲜活的和每个生命体一样自由的人类，可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和他自己都将本身视为利用的工具和驯服的野兽，都遵循着被别人定下的轨迹。

我不明白，这样的想法或许只有我拥有，但是绝对是正确的吧，所以，他那次的行为让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这次，我还是不会做出和他一样所谓以全大局为重的选择，我要救他。”

飘然落在每个人耳内的话语，是那么坚定，让无月长安霎时间有些恍了神，因为对礼德泰龙的选择她是最唾弃也最深表赞同的。

“看起来麻烦事由您解决了，我在此谢过了。接下来，就请您辅助我救出被吞噬的主人的自我。”

温和到让人如沐清风的声音逐渐靠近，斯德尔和无月长安转过头看见从战舰上跳下来的书雅，起先和霍普战斗的伤势简单的进行了处理，看起来毫无大碍。

“你果然在啊，你的主人陷入危险就只是冷眼旁观吗？”急切的有些生气，斯德尔看来早就预料到了书雅的存在。

“这是家主的命令，也是主人的意志，我没有理由反驳。”书雅彬彬有礼的模样就像是贵族的管家，待人平和温润。

名义上为西亚保护区夜鬼第三小队队长的书雅，真实的身份其实是礼德泰龙自幼的仆从，尽管礼德泰龙是他从小唯一的主人，但他们之间总有些模糊不清的奇怪。

“算了，快要受够你们这些家伙了！我会和玫西替代礼德泰龙纠缠住血族始祖，你找机会分离他和那股力量。”在不满的持续增长中，斯德尔忽略掉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或者说他对此有了相应的对策或是信任。

“要上了哦，玫西，我们只是纠缠住就可以了，不要太拼命。”站起身来，斯德尔望向好久不见的正向他走来的玫西说道。

“啊，纠缠，你到底是想纠缠多久？”目光凝聚于一点，玫西暗金色的瞳孔目不转睛一直注视着，让人莫名害怕。

顺着笔直的视线看去，斯德尔这才回想起抱着自己腰的艾丽莎，而艾丽莎沉醉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

“你能理解的吧，和我形影不离的你绝对能理解的吧，毕竟我们俩一起封印的她。好好~保持点距离~不然我可是会被正义的警察误会。”斯德尔有些发抖的解释道，但从玫西的面无表情看起来根本没用，于是轻轻解开艾丽莎可爱的小手，温柔的推开了艾丽莎。

“嘛，以前见到过她的我多多少少还是能理解的，但这事到此没有结束。先拯救礼德泰龙为主吧，不过，你确定她没问题吗？”

深呼吸一下，平复了想要毁尸灭迹的心情，玫西不确定的眼光看着想要继续拥抱的艾丽莎，再次忍不住想要绞杀她。

“为了救下我的朋友，艾丽莎是不会阻拦我的吧？我相信艾丽莎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虽然有些奇怪，但心里总是这么认为。”

温和的握住艾丽莎的肩膀，斯德尔明白玫西的顾虑，但他也并没有说谎。发自内心的，他相信艾丽莎是和他同样的想法，这种没有依据的信任从何而来，也许是深藏的回忆吧，但总之就是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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