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任桓之被吓了一跳。
他定神一看,发现是现任病友的“银狼”小姐醒了,在向自己搭话中。
一边搭话还一边打着哈欠,眼角噙着几滴泪珠的表情看上去依旧很犯困的模样。
“银狼”昨夜睡得蛮迟的,“为了自身的隐私能得到保证”————本人是如此强调的,因此这位银发姑娘不顾脚伤行动不便,不辞辛苦地向值班的护士要来了因为破旧损坏而被弃用的落地窗帘,以及数个挂环,用于在两张病床间设立一道起到隔开、遮蔽作用的帷幕。
通过这种方式,“银狼”将整间病房分割成了内外两半,靠近里侧的那一半自然而然被划为了她的私人空间。
有了这层帘布将任桓之同自己隔开,让“银狼”在心理层面上不再像最初那么介怀了。
由于布料本身足够厚,加之色调极深,导致“银狼”根本不担心自己身形的轮廓照
样能被外面的任桓之窥见,因此能够放心大胆地更换衣物。
唯一可能走光的隐患也就是忽然刮起的大风将帘布吹散......出于这点考量,额外作出的应对即是牢牢关上窗户,细心得滴水不漏。
除了没能搞到手铐之外,“银狼”觉得一切都还挺满意的,这位银发姑娘昨夜睡得 很是香甜。
而此刻“银狼”小姐睡醒了,主动拉开帘布探出脑袋来。
“哟,早上好啊。”
考虑到都住在同一间病房、姑且能算作半个室友,于是“银狼”揉动着惺忪的睡眼,很自然地进行晨间的问候。
接着进一步将帘布拉开了点,“银狼”小心翼翼的腾转身子在床边坐下,此时的她仍有些哈欠连连,不禁让任桓之想到是否是之前这边交谈的音量稍大、将人家从睡梦中给吵醒了。
“啊,抱歉,吵醒妳了吗......”
“银狼”挠着比平时杂乱上许多的头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关系,其实我很早就醒来了,只是由于天生带点低血糖,所以刚睡醒的那几分钟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
言毕,她又打了个哈欠,稍稍伸了个懒腰。
或许是因为睡姿称不上太好,穿在“银狼”身上的那套病号服被压出了各种褶皱。
衣服的最上面还有两颗纽扣没系上,领口处略有些凌乱,银发姑娘那修长且漂亮的锁骨几乎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一头媲美钻石的银发四处乱翘,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路边的杂草。
再加上脸上干干净净未经化妆......能够瞧见同龄女生刚起床时的素颜,可是件不可多得的事情。
低血糖低血压的后遗症似乎仍在,“银狼”双手托着下巴在床边继续酝酿了快一分钟,这才用有气无力的声线重新开口:
“刚才来探病的是你妹妹吧?听声音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嘛,也十分有礼貌......可你好像对她持有不浅的敌意,我能询问下是缘于何种原因吗?”
明明自己说了刚起床那会整个人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但将任桓之这对兄妹的谈话尽数听闻进去的“银狼”,显然对于两人间那种微妙的相处模式有了大致的自我判断。
真有妳的啊,“银狼”小姐,不愧是前任学校老大的左右手。
“......也没什么,就是因为,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情......”
任桓之轻挠自己的鼻尖,有些闪烁其词。
“......是么?”
以“银狼”的眼尖程度,她自然不难看出对方是在敷衍自己。
但那又如何呢?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以一介外人的身份,顶多建议几句便见好就收。
“但是不管怎样,请铭记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哦......以我们这一行的观点而言,血亲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言辞凿凿间,银发姑娘又重重的拍击了一下平坦的胸口。
“唔......”
这就是是妳们女混子这一行当流传下来的箴言么?
而且绝不会背叛的家人吗......确实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和道上的规矩存在着不小的重合。
身为黑道皇帝的老爹就喜欢任人唯亲,并扬言只有血亲的背叛是最为难以原谅的。
任桓之闭上了眼,用两根手指揉动着眉心。
闲聊完几句之后,“银狼”便撑起拐杖缓慢地挪动身子,准备前往病房内侧的卫生间进行一番洗漱。
而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任桓之也跟着思考起如何解决早餐问题。
“......打扰了。”
这时候,有护士缓缓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怀里还捧着记录板,似乎是来例行巡查病人们的身体状况,以便能及时发现问题向上回汇报。
任桓之闻声抬起头,结果视线里出现的并非昨天那个性格带点内向的实习护士。
晨间巡房的护士似乎换人了,这次前来的是一名身材相当高挑的红发少女......没错,确实是只能用少女这一词汇来称呼。
就算气质方面透露着沉稳与可靠,但从容貌本身来观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对方是比上次的娃娃脸护士还年轻的结论,说是正在就读职校......不,甚至是高中,任桓之都能相信。
————那个将艳红色的头发扎成马尾的护士,就是如此的年轻过头了。
而察觉到自己正被好奇且困惑地直勾勾盯着不放,那对翡翠绿的眼眸里霎时间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慌乱。
“喂,虽然人家确实挺漂亮的,但你一直盯着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银狼”一边刷牙,一边在嘴里发出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不是啦,妳误会了,我只是觉得......”
“————呀哈啰!”
任桓之刚欲辩解,却立即遭到一道很有朝气的声线的盖过。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某个自诩军师的学妹手里高举着外带的饭盒的身影,紧接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早安呐!学~长~!惠惠神机妙算到学长肯定正饿着肚子,因此特意送来了学妹的爱心早餐哟......啊,刚才那一句惠惠觉得在学妹语录里得分很高耶。”
————而女孩的每次出现,总是伴随着一阵新的喧哗声。
一见到是惠惠,任桓之很无语地捂住了脑袋。
而那个红头发的护士也被吸引得转身过去,眼睛稍稍睁大,跟着露出有些愕然的表情。
“哟!‘银狼’学姐同样也早上好呀!”
大家反应都有些激烈,但惠惠是不管这些的,“踏踏踏”的拖着皮鞋靠近病床后,又挥挥手对着刷牙刷得嘴边都起泡沫的“银狼”打了声招呼。
“哦、哦......早安。”
银发姑娘有点木讷地进行了回礼,同时轻声嘀咕一句“真有活力啊”。
伴随着“嘿咻”一声,惠惠一屁股直接坐到任桓之的床边,接着有条不紊从拎着的包装袋里陆续掏出盒装牛奶、吐司面包、以及打包好的生煎......等等食物。
“因为不清楚学长的口味,惠惠就随便买了点,学长将就着点吃吧......啊,‘银狼’学姐!惠惠还帮妳捎了份蔬菜汁哦!”
片刻后,刷完牙嘴角边还沾着一点泡沫的“银狼”又将脑袋探了出来。
“啊,让妳破费了......”
话说这孩子怎么知道我爱喝蔬菜汁的?
“没关系,惠惠会主动把这笔账计算到学长头上的。”
“喂————”
“哎呀,惠惠是开玩笑的啦......啊,护士小姐也需要来点吗?”
自己忽然被叫到,正捧着记录板在病房内转悠检查的红发少女有些木然地转身。
嘴巴一张一合间,用细微的声线回应道:“不、不用了......”
“哦?是么?”
惠惠端详了对方好几秒,随后扭过头继续面朝任桓之。
“啊,其实惠惠也饿着肚子。学长,请把那份小笼包留给惠惠。”
“......”任桓之沉默无言地将还有些热乎的小笼包递到了学妹的面前。
“谢谢~”
惠惠开心的接过,并迅速抓过一个抛到嘴里。
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说起来,学长经过一夜的休息,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恢复到能毫无压力下床打人的程度吗?”
“......那是什么清奇的问候方式,还有给我吃完嘴里的东西再讲话。”
任桓之无语地白了对方一眼,接着又抽过一张纸巾朝惠惠丢去。
“今天被捅伤肚子、明天照样还能去找人打架......虽然不清楚妳在期待些什么,但普通人的恢复速度可没有妖孽到那种程度啊。”
言外之意即是只过了一晚,自己哪有可能会瞬间满血复活?
而闻言后,惠惠抬眼瞥了任桓之一下,咀嚼着包子有些闷闷不乐地讲:“哦~是这样啊......那么就稍微有些头疼了呢。”
女孩具体也没说究竟是什么令自己困扰,选择了就此按下不表。
任桓之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有追问,权当是惠惠又在嘀咕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说回来,妳中途到我这来转一下,学校不会迟到吗?”
纪检部长大人可是很可怕的哦?迟到没关系吗?
“哎呀,和早自习迟到相比,惠惠更加关心住院的学长啦......啊,刚才那一句话,惠惠认为得分也很高哟?”
披着白袍子的学妹人小鬼大地晃动食指,但随即又切换成谈论重大事项时的严肃小脸。
“说起来,惠惠在昨晚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很不得了的一幕呢,就当讲来替学长解解闷吧。”
“妳口中的不得了,实际效果肯定是要打折的。”
因为也算初步了解了这名学妹的为人,任桓之将吸管**一盒牛奶,吸了几口后慢悠悠地讲道。
“哼哼哼,那这回学长绝对要刮目相看了......惠惠在回家的途中,有段路口被行人围堵得水泄不通。惠惠靠着身材娇小的优势钻了进去,见到有急救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所以学长你猜惠惠看到了什么很厉害的事情?”
任桓之咬了口吐司边,并不准备配合对方的演出:“别卖关子,有话快讲。”
嘟囔了一句“学长真冷淡欸”,惠惠轻轻合拢手掌。
“有个女生正倒在血泊中哦......该说是面目全非,还是惨不忍睹呢,总之......那是让人完全不想再见到第二回的惨烈状况呢。”
闻言的刹那,任桓之停下了继续进食的动作。
就连刚用清水洗完脸、还保持着将微湿的毛巾搭在脖子上的“银狼”,也神色凝重地从帘布后方探出身子来。
“......是破军的学生吗?”
惠惠顿时摇头:“因为制服也凌乱得可以,因此无法从款式上判断出具体是哪个学校......但就位置的远近来判断,惠惠觉得应该不是哦。”
“......伤得有多重?”任桓之跟进地追问道。
————而且这种话题,不该是能称之为“用来解闷”的茶余饭后吧?
“这个嘛,是就连惠惠这种非专业人士,都能看得出距离咽气就差一丢丢的程度了哦......隐约有听到抢救的医生说‘是谁能这么狠心将这个小姑娘打得这么不成人样’、以及‘好像还被车子碾过了’......大概抢救不到位的话,就有条年轻的生命直接没了吧。”
“......唔。”“银狼”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说“居然那么严重吗”。
“其实内脏破裂、肋骨折断、手腕脱臼......这些和面部毁容相比,都还算是轻的,简直就像是被当成废弃的玩具狠狠蹂躏过了一遍。”
说着惠惠又想到什么似的拍拍手。
“但万幸的是,对方生命力似乎很顽强,据说被送到这间医院抢救后还是活了下来......真的哦,就是那么有缘,刚好就和学长身处同一家医院呢?”
学妹的眼睛闪闪发光,任桓之则沉默地捂住了嘴,若有所思。
“哦,那可真是幸运呐......说起来,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下手能重成这样,就连那个‘鬣狗’尚且懂得见好就收......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恶魔呐。”
“银狼”到底是老江湖,只从惠惠的只言片语中,她便立即得出那个被抢救的女生是在同别人的交战中落败、并被打到濒死的。
“这个就不是惠惠能解答的了,只是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家伙的话,惠惠只希望离自己远点......啊,还有离学长也远点。”
“......”而任桓之还在沉默中。
唔,这种行事风格,该不会......不,不可能吧......
“第二件事情呢......”
“不是就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么?”
“银狼”从一堆物件中翻出一瓶洗面奶,半蹲着的她临时充当起吐槽的角色。
“哎呀,有趣的小道消息总是不嫌多的嘛。”
惠惠摆摆手,俏皮地一笑。
“这次就比较俗套了,混迹黑道的某个帮派首脑昨天遇刺了,而他恰好也被送往这家医院救治......哎呀呀,到底怎么了,东木市地界上只有这家医院了嘛!?”
对于此番故作夸张的举止,“银狼”有些一板一眼地回答“毕竟这里是最近的公立医院啊......”,结果却立即换来一句“学姐真没趣”。
“欸......?”
“而之所以形容这件事俗套,主要便是对方的死敌准备斩草除根,派出了杀手,想趁着大好时机一举彻底解决他......别问惠惠怎么知道的,惠惠有眼睛也有脑子,看到那间病房附近被十数名黑衣保镖守卫,很简单就猜到了大概。”
女孩先指指自己的眼睛,接着戳戳太阳穴。
“说起来,护士小姐......这家医院的警备力量怎样呢?”
突然一个扭头,惠惠又叫住了巡查完毕、正犹豫着是否告辞的红头发护士。
和之前那次反应差不多,对方身子又是微微一颤。
“警备力量吗......啊,指的是警卫吗?还、还可以吧......总之,不会让不法分子随便进来的,大概......”
个子高挑的实习护士有些困扰地挠挠脸颊。
“......是吗?”
惠惠闻言下意识眯紧了眼眸。
“那么,就请麻烦妳转告这里的警卫,让她一定要、好好地、履行起护卫的责任哦......”
————尤其是,千万不能放任何一只虫子进来。
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不可违逆的强势。
红发护士闻言,那翡翠绿的眼睛也跟着更加困惑地眨了眨。
“好、好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她,最终选择了点头。
“早晨的巡查已经结束了,那、那么......就不打扰各位的休息了,告辞......”
然后捧紧了怀里的记录板,脚步有些快速地离开病房。
而瞅着对方的背影,托着自己的下巴,从沉默中恢复过来的任桓之扭头提了一句:“这个女生......生疏得完全不像是个护士呐。”
但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的他,随口一提后继续拿起学妹捎来的早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全程听完这段对话的“银狼”,则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湛蓝的眼睛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但她和任桓之一个样,并没往深了去想,伸手从对方手里抢下一块吐司,同样也加入到这场气氛融洽的早餐时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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