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暗夜的舞步 其九

潇洒的女仆长不停在医院过道内奔驰，同时唉声叹气。

“.....哎呀哎呀，真是女仆失格呢。”

在不久之前，成功击倒了一名妄图袭击自家少主的刺客的玛丽，却疏忽地让余下两名溜走了。

————当意识到今晚的歹人不止一个、还仅仅只是学生的时候，女仆长本人还略微吃了一惊。

但那些其实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不管是谁一并解决了就好。

而真正的重点在于，她没料到几乎在自己解决了第一个入侵者的刹那间，余下那名抡着斧头的小姑娘似乎深谙“走为上策”的精髓，在瞬间判断出无法对敌这个结论后，便拉着自己的同伴率先溜走了。

这一举措让很少见到这类刺客的玛丽错愕、失神了大概五、六秒之久，结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成功脱离了战场。

瞥了眼昏死着倒在脚边的淡紫发女生，玛丽现在就连结果她的性命这点都没有兴趣了。

呢喃着“有些出师不利呐”，又是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的金发女仆长决定先追上去再说。

但在那之前，只见她缓缓扭转脑袋，瞥了眼不远处标记有614房号的病房————“怎么没有少主的气息？莫非刚好外出了？”————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为了确认这点，玛丽还特意悄悄地推开了病房的门，结果确实看到了那张空荡荡一片的病床。

“总觉得......今晚的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难怪大小姐要把我派过来。”

这一来一去，又浪费了好些时间。

但轻轻关上门的女仆长可不这么认为，就让她们逃吧。既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逃跑，那么那些丧失了胆气的人，也已经不会带来任何威胁了。

反正医院也就这么点大，以自己的身手，想要抓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立即寻觅到少主所在的位置。

在这样念头的驱使下，不耐烦地解决掉地上这滩多余的东西————具体做法是塞进过道尽头的大型垃圾桶里，这之后，玛格丽特开始在楼层间迅速地穿梭，一点一点地搜寻着任桓之的踪迹。

最后，重新来到了住院楼的大厅处时，某个景象又迫使她停下了追寻的脚步。

————在大厅的尽头，出现了新一道的身影。

“......哦？”

只是，那道人影并非方才逃跑的袭击者，也非目前不知所踪的任桓之。

将纤瘦且高挑的身子依靠在玻璃门边上的，是一名眼角处有着泪痣的墨蓝发的少女。

此刻正仰着脑袋望向外边的圆月，手指间夹着一根女士款的细烟，半张侧脸有些模糊到看不太清的程度。

在她的身上，有萦绕着散不开的忧郁与倦怠的气场。

大厅内没有开灯，少女几乎与这片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被扎成一束的长马尾的末端，也随着阵阵夜风的吹拂过，来回打着摆子。

衣着方面十分普通，仅仅只是在一件类似校服的衣物外边套上了一件外衣。

明明正处于花季的少女，玛丽却只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过于老持沉重的印象。

然后，在对方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一阵微弱的电流从金发女仆长的后脊蹿流而过，原本平心静气的心态在此刻略有发生了些变化。

似乎有很棘手的家伙出现了————这便是玛丽之所以会突兀停下的缘由。

虽然并未查明对方是否也是今夜行刺团队的一员，但恰好出现在自己途经的道路上，并且摆出一副正等着谁的姿态，貌似确实有些巧呐。

忽地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金发的女仆提起了与其稍微交流一番的兴趣。

“晚上好，迷人的lady。”

重新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前，玛格丽特不紧不慢向前走着。

而靠在门边的那名墨蓝发的女生也察觉到这边有人靠近的气息，扭转过头的同时，将手中夹着的那根细烟的烟头往门框上一戳，熄灭了它。

只是对于对方那副女仆装的夸张打扮，还是小小吃了一惊的。

“......晚上好。”

嘴唇微微抿动间，一道略显嘶哑低沉的声线响起。

然后，靠着玻璃门的这名女生缓缓地调转身姿，正对面站在了玛丽的前方。

女仆长跟着也让目光与对方直视着相望。

“如此深夜，为何阁下还只身一人待在此间住院楼的大厅门前呢？”

被这么问及到的少女没有立即答复，她挠了挠自己的侧脸，似是感到有些困扰。

“嗯，算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吧。”

而根据那份工作的内容，自己有必要在这个位置蹲守着，等待着某人的到来......沉默了片刻后，又是如此地呢喃道。

“......是吗？”闻言，玛丽不禁垂下了眼眸，“那样的话，在下同lady还真是有共同话题呢？因为在下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是出于工作方面的事。”

虽然那份工作......稍微特殊了些。

“啊、啊......是这样吗？”

墨蓝发的女生看着似乎不善言辞，继续挠了挠脸颊。

接着，她又将一盒女士香烟递出，主动释放了善意。

“......要来一根吗？这个......能稍微缓解一些压力。”

“多谢lady的一番好意了。”

然而，金发的女仆幅度微小的摇了摇头，说着“女仆可是不吸烟的”，表示了婉拒。

“抽烟是有害健康的哦？而且......莫非lady妳积累了不少的压力么？”

“......啊，嘛，算是吧。”少女有些语焉不详，“学校方面的，家庭方面的......

总之，就是很多事情。”

“原来如此。”

“平时......也是不抽的，只是因为今晚稍微有些压力，心想着或许能放松下。”

如此阐述着的墨蓝发女生，不紧不慢地从口袋掏出商店贩卖的便宜打火机，又为自己点上一根细烟。

片刻后，微弱的火光亮起，隐约可见一缕烟雾飘渺而过。

平静地注视着那样的身影，女仆长凝视了约数秒后开口：“......那么，就祝lady妳今晚好运了。”

“......啊，妳也一样。”

“可以的话，能否请稍微让一下呢？”

“啊，请......”

那名少女起初怔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让出了半个身位。

微微颔首致谢过后，玛丽缓步地向着大门处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两者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双方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大厅内此时寂静无声，只有隐约刮起的夜风的呼啸声能传到耳畔边。

而且越是走近，玛丽察觉到对方的面容更是完全隐匿在一片阴影中。

看着角度位置，似是将脑袋向侧方垂下，但隐隐还是能感受到有视线在自己全身各处游走着。

————现场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那女生的身上，已经开始释放出更加令人在意的微妙气息了。

表面依旧维持一副平和的笑脸的女仆长，暗中攥紧了拳头。

然后，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玛丽感受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的空气，发生了转瞬即逝的紊乱。

或许只有半秒不到，但还是被其察觉到了。

心里确认了某件事的她主动停下了脚步，就维持着将右手抵在玻璃门上的姿态，背对着身后的少女缓缓地开口：

“呐，虽然可能是我的错觉，因此如果我搞错了也还请原谅，但是啊————”

“刷”————传来了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lady妳今晚所谓的工作......该不会就是对付我吧？”

————视野里唯一一处光亮晃动着拉远了。

在这句话传入耳中的瞬间，那名墨蓝发的女生将指尖攥着的那根细烟扔了出去。

下一秒，烙印在金发女仆视网膜上的，只剩下一抹黑色的残影。

————根本就没能看清对方出手的时机。

然后，回应这道残影的，是不可捉摸程度同样不下于其的另一道残影。

因为提早做好了防备的缘故，玛格丽特并未有被这猝然发起的袭击所惊吓到。于云淡风轻间，潇洒地转身、再单手接下面朝自己挥来的重拳。

与此同时，最初被丢出的那根只抽了一口的细烟，静静地落在了地上。

“......哎，也就是说，这是————根本就无须怀疑了，的意思吗？”

“......是啊。”

眼见一击失利后，墨蓝发的少女————“万兽之王”夏莎，主动收回了右拳。接着后退出好几步，重整了一番架势。

就算是现在，从她的身上，也令人费解地感受不到名为杀意或是敌意的存在。

在感受着手上残留的力道之余，金发的女仆微微眯紧了那对异色瞳。

“啊，虽然这种时候再提起显得会很奇怪......我能稍微问下吗？妳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歪了歪头，走出阴影的墨蓝发少女操着一副有气无力的语调，并不怎么唐突地询问。

至于询问的是什么......自然是对方为何能如此之快地察觉到真相，这一点了。

而闻言，潇洒的女仆长挑了挑眉毛：“......因为女仆的直觉。”

回答完毕，还特意拉扯了一番白丝手套。

“......直觉吗？还真是有够标准的答复呢......”

低头叹了口气，夏莎摆出一副既能接受、好像哪里又觉得惋惜的表情来。

“那么，现在能换我来反问lady妳了吗？”

玛格丽特牵起了裙角，看似很有礼貌地微微俯身，但当抬起头来时，异色的眼瞳里酝酿的是类似杀意的情感。

“————为何要对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出手呢？”

而且这样会很困扰的......我这个女仆可还有要事得去办呢。

“要问原因吗......就是工作呢，刚才应该解释过了吧？”

夏莎歪了歪头，完全一副“这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的口吻。

只是很纯粹地，从某人那里接收到一个任务，然后为了获取需要的报酬，相应地就得付出一定的努力......即是如此简单的因果关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玛格丽特垂眸，重复地表明自己已经充分理解了状况。

“比起感慨这场战斗不可避免这点，我倒是对雇佣妳......应该可以这么形容吧？对于那个藏在妳背后的家伙更加感兴趣呢？现在这样的状况的前提便是，对方早已预测到在下今夜会前往此处......真是的，真是的，这不是让我愈来愈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吗？”

摇头叹气之余，金发的女仆终于很露骨地释放出了杀意。

“我呢，是很赶时间的，因此面对碍事的路障......格杀勿论————”

残影......正面的视野中，忽地便只能瞥见一抹残影的掠过。

“————这样做就好了吧？”

然后，在那番言语被念到最后一个吐字的时刻，异色瞳女仆长的水平挥出的手刀已经近在咫尺......最多半秒过后，便将砍中夏莎的脖颈。

“......”

————右脚向后移动了半步。

没有措手不及，没有慌张神情的流露。

仿佛早已在出手的那一刻便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夏莎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反射神经，后退半步、将腰身略微后仰而去，几乎以毫厘之差闪躲过金发女仆凶恶的一招。

“......哦？”

玛丽在那瞬间流泻出了一记叹息声。

然后，身子短暂僵直了半秒的她，被夏莎反手捏住了瘦弱的手腕，后者紧接着使出一记果决的肘击。

距离格挡到出手的间隔，不超过零点三秒的样子。

这一招攻势相当的凌厉，凭借本能感知到很难躲过后，想着及时止损的女仆长主动侧转过脑袋，让夏莎的手肘击打在自己的侧脸上，成功避免了因为鼻梁骨被直击而造成的强烈创伤。

“唔......”

但是力道依旧超乎想象的猛烈，这一击还是让玛丽的几颗牙齿产生了松动。

似乎是重击让牙龈出血，一股铁锈味在口腔内逐渐扩散开来。

然后，面无表情的墨蓝发少女在得手的半秒过后，又对准金发女仆的侧脸使出下一记肘击。

出手的速度，依然如雷霆一般。

脸颊上传来的力道之大，甚至让人误以为脖颈都要被整个撕裂开了。

“嘶————”

玛丽发出了因为咬到舌头而吃痛的声音。

而这一下，也成功地让本就开始松动的那排磨牙彻底被打掉。

伴随着被咬破的粉嫩舌头一起，霎时间有大量的血从玛丽嘴里喷出。

————出师不利。

似乎也只能如此形容了。

目睹了金发女仆被自己一套骤雨般的连击打得短时间失去应对的能力，决意采取究极猛攻的战术速战速决的夏莎，在难得停顿了一秒的时间后，放出了第三波的肘击。

————下一秒，视野内的景象忽然尽数倒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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