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后夜祭与解谜时间 其四

“欸？玛丽？什么时候......”

“什————”

原本还不在那里的，宛若是凭空出现的幽灵那般......总之金发碧眸的女仆长如今就站在那个位置，在捏住蓉蓉手腕的同时，睥睨着朝她投来质问的目光。

“虽然只是我的一种不成熟的猜测，但敢问蓉蓉小姐，妳刚才......该不会认真地想对我家少爷的脸上挥出一拳的吧？”

言毕，金发女仆微笑着，稍微箍紧了一下握住对方腕部的右手。

“呜————”

霎时间，手腕上传来了剧痛，蓉蓉瞬间产生了一种右手将被就此捏断的错觉。

几乎是本能的，她作出了挣脱的举动。

而感受到这点的第一刻，玛丽亦是主动松开了手，没有继续与其作对的想法......但是，在这之后就不好说了。

“妳，妳是......”

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蓉蓉此刻看向金发女仆的目光中满是忌惮的情感。

“......别来乱 插 手啊。”

“这可不行呢，玛丽身为下人，怎么能坐视少主遇险呢？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的失手后......咋们长话短说，这边呢是请见好就收哦？”

歪着头一阵轻呵后，女仆长无声地移动到了任桓之的侧身。

“玛丽......”

“是，玛丽一直在的，直到方才那位护士小姐试图对少主出手之前，玛丽都没有选择出面而已。”

“......”

任桓之下意识地扭头瞥了眼惠惠，后者笑了笑，朝自己比出“胜利”的手势。

————原来如此。

并非自己，而是玛丽吗......这就是妳最后的安全保障吗？惠惠？

“呐，我说啊，护士小姐，看在妳今晚也算尽心尽责保护了少主的份上，刚才的失礼我会视而不见的。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希望妳能好好把握。”

“......哈、哈？妳想说我就该咽下这口气吗？妳也少来给我碍事了！”

蓉蓉自然恼怒着不愿接受，继续释放着自己的气场。

但是，在内心的某个部分已经开始诞生了放弃的念头。只有蓉蓉自己知道，现在这会已经是在虚张声势了。

毕竟，自己并不是没有亲眼目睹过眼前这怪物的凶残程度。后脊感到发凉，蓉蓉在担忧对方一言不合就会掏出枪支瞄准自己开枪。

隐约之间，她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惠惠坑了一次。

这也在妳的算计之中吗！？

“妳有什么恩怨要解决，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今晚少主执意要保下这女孩，而我不可能放任妳对少主无礼......总之今晚妳没有机会，如果理解到这点的话，就给我先收手。”

女仆长挺直了腰身，双手叠放在小腹前。

然后，她的言外之意即是......今晚以后，怎么样都随妳的便。

而似乎也察觉到这番弦外之音，蓉蓉的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

“就我个人而言，对护士小姐妳还算有点好感，真不希望最后变得大家都撕破脸皮......可以吗？”

————而这，大概就是最后通牒了。

从那具身体上，隐约有淡淡的杀气流流泻出来。

按照最正常的做法，此刻蓉蓉觉得自己应当识相一点，就此收手。

因为她确实也在不久之前刚见识过，在这女人面前不识相的家伙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但是，这口气又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咽下去的。

如果说，自己固执地想要强行出手的话，在这个怪物面前究竟又能占到多少便宜呢？

————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去考量的必要。

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头，蓉蓉仰起头看向什么都没有的半空，神情空虚地长叹口气。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是无法与妳对敌的，估计在出手的瞬间就会遭到制服......”

“没错，大家都喜欢理智的角色，进行理智的对话......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可不想再在这时候看到新一个无法交流的疯子。”

女仆长低头垂眸，平静地回复。

蓉蓉神情复杂的回望了她一眼。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这边的怒气逐渐平复下来了吗？对方也于此刻撤去了原本萦绕全身的淡淡杀意。

经过这么一出的横生枝节，蓉蓉居然发现自己想捏断惠惠脖子的念头意外削弱了不少。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一股没来由的疲惫感一口气涌遍了全身。

她无言地后退了几步，重新抬眸时，眼底更多的是增添了一丝放弃的情感。

“惠惠......让我最后一次这么叫妳吧，妳真是欺骗得很惨啊。”

闻言，当事人有些心虚地又往任桓之的背后缩了缩脖子。

“确切的说，最开始那会真的是善意的谎言啦。”

“是啊，说起来确实呢......此妳对我提起整个计划开始算起，那股莫名的违和感一直都萦绕在我的心头，不仅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还有愈演愈烈的发展趋势。”

蓉蓉总算是能够平静地同惠惠交流了，但那份平静中包含的......却是更接近于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明明察觉到了，但却没有去深究、在意，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在此之前的我一直在无条件地相信着惠惠妳啊。每当这种时候，‘这是惠惠的安排，交给她就好，她会完成一切的’————我都是这么安慰自己，来缓减那份不安感的。”

“......盲目的信任呢。”

这时候任桓之无意识地评论到。

“没错呢，我这是盲目在相信、依靠惠惠这个认识才不久的女生，现在想来，我还真是有够天真的......现在填充满整个胸腔的，更多的是对自我深刻的厌恶感。”

会达成现在这副结局，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的责任呢。

没有错，假使当时自己的戒心再高一些，结局是否会发生变化呢？

不会的吧......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少女说完很无奈地笑了，过道上的气氛顿时又回归冰冷的原点了。

蓉蓉最后环顾了一遍现场，强有力的阻碍，只把自己当做可利用的棋子的原协助者，对现状一头雾水、完全指不上的目标角色......无论哪条路都是被堵死了呢？

完全看不到能够被称之为出路的东西，就算再怎么憎恶欺骗自己的惠惠、事后找机会狠狠收拾她一顿......都是没有意义的举止了。

正如对方所言，那样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且也没有其他挽救的方法了。

在内心的某个地方，蓉蓉已经彻底放弃了。

再一次的叹气后，少女选择了挥袖离开。

而由于这番决定做得太过干脆，现场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诧异。

“哎哎哎......蓉蓉学姐，妳真的准备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再试图挣扎一番、寻求翻盘的机会了吗？”

但其中并不包括惠惠。

见此情景，女孩别说露出意外的神情了，都不带半点慌张的，依旧是抿嘴笑着。

“惠惠......”

就算是任桓之，此时也露骨地表达出了不满的情绪。

————真是的，妳这个家伙，到底想充当恶人角色到什么程度啊？

砸了砸嘴后，任桓之果断扭头试图叫住对方：“蓉、蓉蓉小姐......”

“没关系的，我现在很奇妙的，心情十分地平静。”

结果没料到，先由对方主动停下脚步，重新扭头转身，嘴角噙着无所谓的苦笑。

“或许是已经气够了吧，已经没力气再歇斯底里了，所以惠惠妳也不必变着法子再来惹怒我了，妳今夜的目的不全都达到了么？”

那双翡翠绿的眼眸的主人，仿佛在上过一次当之后，彻底看清了面前这个女孩的本质。

“权当在妳这里买了回教训，妳也不需要打着什么鬼主意了。放心吧，我已经不会再提起试图靠别人来解决自家危机的奢望、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说真的，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说白了，最初也就是因为被这种想要不劳而获的心态驱使下，才会被妳一步一步引诱进陷阱的，不是么？到头来，我还是低估了自己面对诱惑时的定力了。”

要怪就怪，自己实在是太天真，无法及时看透这层道理吧。

思考到这里，不免又是苦笑连连。

“学姐妳......惠惠收回最初的话，学姐的心变得坚强了呢？”

而凝望着赤发少女露出那样的神情，惠惠情不自禁眯紧了眼睛。

“看来真的是意已决，想割舍掉这唯一的机会了呢？”

“......又有什么关系呢？也只不过是回到最初的处境罢了。”

成功地被勾起了希望，又在这份希冀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被无情地捏碎。仿佛吹出的气泡被轻易地戳破那般......最后只留存强烈的空虚感。

“反正......情况已经不可能再糟糕了吧？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全程欺瞒自己的学妹所给自身带来的，乃是新一轮的绝望。

只是自家如今的处境本身也足够糟糕了，这么点“小动作”实质上并未有太多的影响到、加深原本的负债绝境。想到这里，蓉蓉居然意外地感到了一丝的释怀。

只是产生这种念头本身，一定程度上就足以说明少女的心境此刻宛若一潭深深的死水，沉寂得很。

就当这两天的经历，都是一场还算美妙的梦吧......现在梦醒了，也该回到那个必须面临如何还清自家百万债务的，太过昏暗无光的现实中去了。

确实尝试着抓住那道微弱的光了，姑且也算努力过了，但那只是人家抱着玩弄的心态所留下的一道门缝......果然自己看不见前方，未来的景色是一片模糊不清。

冒牌护士最后叹了口气。

啊啊，月底之前要一次性付清天文数字般的欠款，该怎么办才好呢？

蓉蓉扭过头，一边在嘴里轻声念叨着“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啊”，一边耷拉着肩膀走远了。

————从那样的背影上，完全看不出半点能够被称之为活力与生气的东西。

到此为止，静候在一旁的女仆长终于能够在内心松口气，暗想今夜将不会再有纷争、自己不需要再临时加班了。

“......蓉、蓉蓉小姐！？”

而始终觉得不对劲的任桓之，见到赤发少女那副放弃了一切的绝望神情后，几乎是在对方转身的第一刻便出言试图唤住对方。

“学长，不行哦？”

然而，刚伸出到一半的手，突然被身旁的学妹拉住了。

“还不是时候，请不要 操 之过急......现在，还不是由你出手收获成果的时候。”

依旧带着一副平静无比的口吻，惠惠说着还强行把任桓之的胳膊朝自己的方向掰了过去。

“惠惠......”

任桓之怔住的表情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便切换成无法理解的焦急。

“惠惠，妳到底想干什么啊？！妳和那个女生的关系绝对不对劲......到底在瞒着我偷偷做些什么？”

一边难得语气强硬地质问着，任桓之仍奋力挣脱惠惠缠住自己的手腕。

就在这短暂的争执间，那名仿佛行尸走肉般颓丧无比的赤发少女亦是又走出了好远。

察觉到这点后，任桓之本人又心急上了几分。

“惠惠————”

“‘我真的可以信任妳吗？’————在见面第一天的最后，学长是这么认真地问惠惠的吧？”

“......欸？”

女孩轻声细语的一句话，成功令对方怔在原地。

任桓之呆滞了约两、三秒，才回想起惠惠指的是何物。

“那时候，惠惠给出的回复————是‘好的’，是请今后尽情地信任惠惠的意思。”

学妹突如其来的一番发言，在令任桓之愣住的同时，本人不知不觉间亦是取回了冷静。

“那么，现在该轮到惠惠来询问这个问题了。呐，我说，学长啊......”

惠惠眨了眨眼，用那对闪亮亮的眼眸认真地凝视着前者的双眼。

“学长，你可以————稍微信任一下惠惠吗？”

————女孩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惠惠......”

这场对话间的气场，于此刻完全由惠惠支配了。

“惠惠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学长，是绝对不会做出对学长不利的事......只有这件事情，本学妹抱着一点小小的私心，是最希望学长能够相信的呢？”

说完，女孩主动松开了手。

“如果说学长心里还残留着哪怕一丝想要信任惠惠的心情，那就请暂时不要去理会那位主动退场的蓉蓉学姐。稍微沉住点气，惠惠会为你一一解答的。”

————虽然说，这时候想要再追上去，人家本身已经走远了。

“......”

望了眼最终人去楼空的长廊，无奈地叹气一声过后，任桓之扭过头重新和惠惠对上了目光。

他摩挲着下巴开始让思绪沉浸在某件事情中，看向惠惠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狐疑。

“总之......先详细说说妳究竟在谋划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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