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领神会。
任桓之这种直截了当的态度,又换来了惠惠的嘿嘿一笑。
自知已经重新获得了对方信任的她,嘴角顿时扬起,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接着摇了摇手指,女孩一本正经的开口:“首先,假设学长你是一方诸侯,惠惠是辅佐你的谋臣。那么,作为最基本的一个领导班子,还差些什么呢?”
说完还故意一挑眉毛。
任桓之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即缓缓道来:“......独当一面的将领,吗?”
“不愧是学长,真是一点就通呢。”惠惠欣喜地拍拍掌。
而在将女孩的这番态度,将对方此前扯了一通的计谋所联系到一块后,任桓之顿时又领悟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妳苦心孤诣布下这个局的目的吗?”
正如惠惠此前提到的论点,倘若自己一下子获得了数名实力强悍的干将,最初的班底这就直接成了,底气也有了,不用在校内再处于各种被动局面了。
可任桓之一点都不为自己猜中而高兴,双眉反而皱得更紧了。
“是啊,今晚的这一步棋,是为了后续的一盘大棋所服务的。因为归根结底,我们最初阶段的目标还是搞到一块地盘......将荀礼学姐的班级收入囊中。”
惠惠说完还装酷似的打了记响指。
“慢着,为什么......”
察觉到违和感的瞬间,任桓之果断发问了。
“学长是想问......在以接手荀礼学姐的地盘为主要目标的前提下,为何还要搞这些额外的举动、如此煞费苦心搞到这些战力吧?”
女孩一眼就看破对方在为何事感到困惑。
“......”任桓之保持了沉默。而那份沉默仿佛在督促惠惠说下去。
“严格来说,那并不算完整的计策。必须还得加上一点————学长自身也要有一定的势力才行。”
惠惠说着竖起了食指,也只有在讲述方针的时候,才能在她的小脸上见到严肃的表情。
“学长现在同荀礼间的关系,就好比刘备与陶谦。不论那个荀礼学姐是否愿意像让徐州那样将自己的势力借给你,但当时刘备本人去投奔陶谦时,自身都还带着关张二位神将呢。”
“......”任桓之眉头锁得更紧了。
诚然,纵使真的将荀礼成功攻略,对方真的有意、愿意主动将班级的指挥权让渡给自己,但自身没点什么过人之举的话,估计手下的人也不会全然认同的......惠惠的说辞大意如此,这同先前时被荀礼的几个心腹找上门时告诫的场景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这就是妳的未雨绸缪吗?惠惠?
“因为惠惠是军师,向来没啥战斗力可言,而只凭学长一人的战力也做不了太多,于是招募强力的打手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啦。”
惠惠说完耸耸肩,似乎想表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
任桓之仍旧沉默地在看着她。
有股违和感还是迟迟无法散去。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如此迫切想一下子搞到如此多的战力,另一层面的目的......估计是在既定计划无法顺利展开后,用武力的方式强行将荀礼的势力搞到手,是在谋划着这样的备选方案吧?
“......原来如此。”
但是,就算是知晓了,有些事情任桓之也是不会主动点明的。
惠惠想得足够长远,而且所构思的计策目前为止亦是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同时今晚的表现堪称是暗中把控了全局......自己真的该给予这种智力的女孩,绝对足够的信任么?
不动声色间,任桓之竟然在心底涌起了一丝担忧。
他下意识扭头瞥了眼自家女仆,发现对方安静地于一旁低头垂眸。
仿佛对于主人在谈论些什么,除非主动被叫唤,否则绝不做出半点中途插话的失礼举动。
“原来如此。”任桓之又重复了一遍,“我懂了,这就是妳盯上那几个‘九龙将’的真正理由?”
惠惠笑而不语,轻轻点头。
“啧,看来妳口中的那位蓉蓉学姐还真是有够可怜的,今晚她真是沦为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了呐......”
“不是哦。”
任桓之的话突然被中途打断了。
“你错了,学长。正确的真相是,只有蓉蓉学姐————才是惠惠今晚真正的目标。”
“......欸?”
而这一回,任桓之真的傻眼了。
“哈、哈......?妳突然又说什么胡话?惠惠妳刚刚不是还扬言那个叫蓉蓉的女生只是妳的工具人,利用完还花了各种小心思把她给气走了么?”
疯狂地在挠头,任桓之的脑筋忽然有点转不过来了。
“干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坏事,现在再搁这给我讲对方才是妳的目标......我越来越搞不懂惠惠妳究竟是在搞什么花样了。”
“哎呀,搞不懂吗?惠惠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学长可以立马领会......领会到欲扬先抑这层意思呢?”歪了歪头,女孩笑笑说,“先给予他人希望,再亲手将这份希望捏碎......固然十分能打击他人,使对方深陷绝望。但也正因如此,倘若这时候再由别人伸出新的援手,又会发生什么呢?”
是经历过一次上当后条件反射心生警惕呢,还是再度毫不犹豫地握住这只援手呢?
“惠惠已经唱完了全部的白脸,接下来就该轮到学长唱红脸了......这可是惠惠苦心孤诣为学长争取而来的输出环境呐。”
“啊————”
直到最后这一番话,才成功让任桓之有所反应,眉头一挑。
“惠惠,妳这家伙,妳该不会......一直都是在扮演恶人的角色吧?”
唱完白脸唱红脸,自古以来都是最经典也是最有用的一项话术。往往这个时候,在有了先后强烈的对比下,出来唱红脸的那位自然会获得更多远超平常的好感度。
现在再结合惠惠所言“她才是真正目标”这点在先前洋洋洒洒的一席话中,估计多半也依旧暗含着不少的谎言吧?
“为什么目标是对方,却还要气走她”......这个问题已经由任桓之自行领悟到了。
学妹......惠惠她,这是想让自己亲自出面充当好人,再赚取很大的一波好感度啊......就是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当正式领悟到这点后,任桓之又为女孩心思的复杂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
而看着自己这位学长一脸仿佛明白了什么的纠葛神情,惠惠轻轻地将十指相抵。
“学长就是聪明呢,看来惠惠能不多浪费些口舌了。”
任桓之抬起头,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妳刚才说的那番话......有多少是假的?”
“嗯,让惠惠好好想想......”
“......”
这居然都要认真回忆一遍吗?看来掺杂的谎话成分还真有够不少的。
“只有前半段吧。”
“那后半段都是真的咯?”
“不对不对,是只有前半段是真话,后面全都是在诓她的。”
而皱着眉思索了一番后,惠惠又把所有的话推倒后重来。
“不,确切的说,‘她才是真正的目标’————只有这句是真心话。其余所有的发言,却都是基于为了服务这点为目的、经过修饰发展而来的。”
“......”任桓之再度沉默。
“意思是,之前那几段关于收服‘九龙将’的计划......也是假的咯?”
女孩笑嘻嘻地点头。
“正如学长那可爱的妹妹所言,只有傻 逼 才会选择那种极度不稳定、还会有着一定后患的方案。至于为何说得煞有其事,对于惠惠而言,也就是想让当事人彻底相信、转而上钩罢了。”
说完,还嘟着嘴耸耸肩。
“‘九龙将’很强吗?确实强啊,每个都有着媲美班级首领的实力。更何况由数名组成的小型军团,破坏力更加可怕了......但和蓉蓉学姐相比,可还差得远了呢?”
“......有那么夸张吗?”
惠惠摇摇头:“完全没有,能得到‘天子’亲自邀请入伙的对象,天赋上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假以时日,蓉蓉学姐的成长将会不可限量。”
过了一会又补充说明:“要知道,我们年级的那位“天子”大人向来尊贵得很,能由她亲自出面邀请的家伙......至今为止,也只有“九龙将”最为神秘的第一席了。”
“妳整那么多的我不大能听懂,能来点具体的形容么?”
“与‘鬣狗’同等级的强者。”
惠惠言简意赅。
“那我大概懂了。”
既然都这么声明了,联想到“鬣狗”那宛如行走的灾害般的强度,对方的实力或许能得到保证。
再加上初见时那惊鸿的一瞥,少女宛若女武神般的身姿也给任桓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不知为何,惠惠形容别人强度时总拿来和“鬣狗”作比较。
“鬣狗”同学妳不会在之后要沦为战力单位吧?是错觉吗?
“稍微严谨一些的评价是,惠惠学姐目前还达不到‘鬣狗’那种顶尖的高度。但身具的成长力,却是惠惠所见过所以破军的女生中堪称第一的。倘若任由其成长下去,超越‘鬣狗’......不,甚至是超越所有的‘三兽士’,都不是问题。”
————那可是未来能触碰到破军顶点的女人。
惠惠最后哼哼一笑:“总而言之,那位学姐可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呐。而且还是那种,倘若我得不到,也宁可毁掉不让别人得到的程度。
“原来如此,妳的说明我大概理解了......于是,这就是破军明明有那么多的学生,可惠惠妳偏偏最后要选择她的理由所在了吧?”
“但正如学长所言,但不仅仅是因为实力。”
惠惠先点头复摇头,同时还竖起了食指。
“论实力,破军其实比蓉蓉学姐要强的也有不少,但最终敲定蓉蓉学姐为目标的最关键一点是,论难易程度,她是顶尖强者里最好搞到手的。”
任桓之下意识又皱了皱眉,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
“就好比同等质量的商品,一份要十元,另一份只要五元,后者要价几乎就是前者的一半,换做学长你会怎么取舍?”
“妳这种说法......总感觉把别人形容成廉价商品了。”
“此言差矣,人家只是刚好有求于学长,倘若换了其他人,想要入手可就不这种廉价商品的难易程度了。”挺起胸膛惠惠否决说,“换句话说,学姐家面对的难题,可能只有学长有这么能力解决。因为她家啊......”
“————是欠债的问题吧?”
然而,就在惠惠摇晃着指尖,即将得意地宣告最后一则真相时,却出乎意料地遭到了提前察觉到端倪的任桓之的打断。
“......欸?”
丝毫不顾及学妹难得地呆滞,任桓之捏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惠惠,妳该不会以为我可能迟钝到就连这点细节都发觉不到吧?‘解决债务’、‘还清欠款’......妳觉得这些字眼在先前的对话中出现几遍了呀?”
“哎,学长坏心眼————”
“别耍宝了。于是呢?那个叫蓉蓉的女生家里......妳别跟我讲是欠下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吧?”
————换言之,就是欠了黑道的钱。
因为在现在这个东木市,高利贷发放与催还这一系列的业务,全都被掌控在黑道皇帝任地狱手中。凡是能提供高利贷业务的场所,无一例外或多或少都与黑道势力沾点边。
正因如此,任桓之得意很直观地理解到,学妹那句“只能拜托自己”的内涵。
“不愧是学长,还真是明察秋毫呢!”
嘀咕着“果然是这样吗”,任桓之闻言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惠惠,妳......详细点说来听听。”
于是刻意捏着喉咙也清了清嗓子,惠惠将自己近几日来的布置,连同与蓉蓉相遇的过程挑了重点的片段简明扼要地进行说明。
“......情况就是这样了。双方恰好都有求于对方,算是个双赢的局面吧。”
陈述利弊后,惠惠欣喜地合掌,仿佛深以为自身的计策相当高明。
“至此为止,就是惠惠所筹划的全部了。无论是基础还是环境,都有惠惠帮助学长创造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学长亲自出马即可。”
————这样一来,几日以来惠惠的煞费苦心也就有了回报。
然而,听完惠惠的叙说后,任桓之沉默了。
“原来如此,近百万元的债务......吗?”
他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按照惠惠的说辞,名为蓉蓉的少女家中向黑道欠下了一笔无法还清的债务,因此在惠惠本人刻意为之的安排、一路诱导下,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整个计谋过程堪称九曲十八弯,连续反转着曲线救国,最后要争取到的还是她本人。
对方是在惠惠设想中自己组建班底不可或缺的第一个战力,而自己确实大体上也能做到惠惠允诺中帮忙免除债务的一环。
更何况学妹扮演过恶人后,自己出于事后知晓一切所起的善意,出面在最绝境的时刻相救。
就这样少女感恩万分投入麾下效忠,自己则能得到一员猛将......如此互惠双赢的结果,岂不美哉?
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这只是惠惠自话自说的完美双赢。
首先对方根本没有过问自己本人的意见,直到这时候才将真正的计划和盘托出。
与其说是在为了自己这位学长出谋划策,将自己也视作整个计划的一枚棋子、随意利用名号,这种说法反而来得更为正确些不是么?
先是和蓉蓉说明自己能帮助免除债务,再到自己跟前飘飘然一句这么做最好、要求如此做。
自话自说......没错,简直就是为了达成自身的目的在行动,帮助任桓之称霸破军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这一切,都是她想这么干,因此也就把自己也绑着走。
擅作主张,不,空手套白狼......这样的念头闪过任桓之的脑中。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近百万的负债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任桓之第一次对这个女孩产生了负面的情绪。
果然还是平时各种耍宝的学惠惠来得讨人喜欢一些啊,这个切换成用计模式的学妹......太过令人不舒服了。
根据这次事件,让任桓之更加确信了一点,惠惠真的是帮助自己称霸破军吗?
大体上而言确实如此,只是她相助的并非叫任桓之的自己这个人,而是惠惠自行认为能够帮助她一展所谓的军师才华、又有能力征服破军的某个人。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满足了条件,张三李四都能成为惠惠的选择对象。
她的眼中其实没有自己吧?只能看到所有人身上存在的价值,再加以利用,成为只身计谋的棋子......无情又绝对理性,从某种层面上而言,这种人反而是最可怕的。
只是思考到这里,惠惠的行动逻辑反而更加清晰易懂了。
若要任桓之给出一份结论的话,即是————自己的的确确能够完全信任对方。
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背叛啊,会害了自己这些问题......看上去是惠惠挑中了自己,其实,完全是反过来的,是自己容许惠惠的存在。
因为对方只有依附在自己身上,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
暂时......就将这样微妙的关系维持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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