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耗费时间颇久结束了思考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的任桓之轻揉太阳穴,若有所思。
“但是,近百万的债务......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一直在旁静心等待对方思考完了的惠惠,眯紧了眼睛淡笑。
“惠惠自然知道这么一笔钱对于学长而言,亦是不容易拿出来的天文数字。但是呢,惠惠从头至尾强调的只是帮助解决债务问题......并非一定要由学长全部付清的呀。”
女孩背着手,乌黑的眼珠又在胡乱地滚动着。
“蓉蓉学姐家实际上面对的困境,本质上只是无法短时间一口还清债务。就好比说花呗这东西吧,有分期的功能,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直这样用过来的。但是突然让你还清
全部的数额......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有些头疼的吧?”
“那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方式......”
“嘛,惠惠觉得还挺生动形象的......除此之外最糟糕的问题,是蓉蓉学姐的父亲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这点才是事关重要的。”
真讨厌啊,不负责任的成年人。女孩呢喃着。
“学长真正要做的其实并非代为还款,只需要由你亲自出面,利用你的面子来让那群讨债的黑道分子尽可能地收敛、延期,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太过为难那家人......就算只是重新回到每个月只需要还规定的数额的境况,蓉蓉学姐也会十分感谢学长的。”
“......如果只是这样,倒是很简单。”
“当然了,如果学长足够财大气粗,也大可直接甩钱,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至于还款的那些钱,权当是用来变相买下蓉蓉学姐了吧。”
合拢双掌,惠惠最后又发出怪笑。
“至于究竟选择哪种方案,就全看学长的喜好了。”
“喂......”
“————毕竟惠惠可不想让学长讨厌啊。”
这时候,惠惠侧首朝他轻笑一声,但很快这份笑容被收敛,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
“惠惠可是知道的哦?就在刚刚,学长对惠惠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唔。”任桓之怔了一下。
他能够确信自己刚才表情没有太过异常,可惠惠的观察能力,居然敏锐到还能从那点程度的不自然中读出些什么吗?
“或许是因为惠惠的独断专行、自话自说而有些微词,但请原谅,倘若事先就和学长串通一气的话,兴许就达不到预计的效果了......为了令目标人物上套,必须先把学长也给骗了过去,真是抱歉啦。”
而这,就是所谓的做戏做全套吧。
“因为惠惠在进行谋划时,为了使得计谋能够尽可能地奏效、提高容错率,思维模式只能是过于地追求理性,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能会忽视学长的感受。惠惠并不想因此和学长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才会像这样主动向你吐露的。若是有不满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惠惠会负责改正的。”
“惠惠......”
“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是谎言,但唯独惠惠是真心站在学长这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学长......只有这一点,希望学长能够相信呢?”
正是因为持有这样的心情,所以才会在最初作出那样的请求————希望能够稍微信任下自己。
“惠惠会为了学长去做任何事,哪怕那件事本身会令学长感到不舒服。”
“......”
任桓之表情渐渐也变得有些严肃。
他端详着眼前的女孩,“这家伙的表情以前有过那么认真吗”————脑海里在思考着这样的疑问。
就这样凝视了大概五、六秒的样子,任桓之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一次搞事之前......记得提前和我透个气。”
说完暂时将头扭向了一边,嘴角又挂上了一抹苦笑。
其实没必要胡想太多,彼此间的关系简单些,这样就很好。
“......好的。”
而察觉到任桓之微妙的态度转变,惠惠稍稍睁大了眼,随后轻声点头。
“惠惠下次,会想出稍微温和一些的计策的。”
“稍微温和些么,看来能少坑几个人了......但是说起来,最后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学长请讲。”
“假如说我按照妳的安排,成功把那个女生招募为了打手,一个小团体就发展成了......那么,惠惠妳又该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呢?经过今晚这么一激,对方怕是彻底恨上妳了吧?”
说着扭过了头,正视向惠惠:“所以我有点担忧啊,这样真的不会存在隐患吗?我可不想日后天天看到身边两个人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啊。”
“......”这回终于轮到惠惠沉默住了。
任桓之的担忧其实并无道理。
惠惠太过偏激的举止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之一,同样也包括了对方对她的观感。
被这样戏耍一通,估计都能恨上自己好几遍都不止了,怕是会发展成一旦见面就会忍不住出手的程度......这玩意,有点传统意义的修罗场啊。
“噢,学长你指这个啊?嗨,还以为是什么严肃的话题呢......请放心,惠惠的谋划是没有任何死角的,学长能思考到的问题,惠惠肯定在最初就意识到了。”
“那妳准备怎么处理?这玩意不像是很好解决的样子?”
“很简单啊,下跪就可以了。”
“......欸?”
任桓之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惠惠啊,届时会向蓉蓉学姐下跪,好好地声明情况道歉、再请求原谅的。”
女孩扶了扶眼镜,语气很郑重地说道。
“不是,惠惠妳,有必要......”
“嗯?学长莫非是想问,有必要如此郑重其事吗?”
“总之,那啥,下跪什么的......”
“没关系,一点小小的自尊而已,惠惠根本不在意。毕竟惠惠可是对蓉蓉学姐可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想要寻求她的原谅,自然得动真格拿出诚恳的态度来。”
惠惠抵着下巴,歪着头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以学姐的性格而言,只要认真道歉,想必她是能理解惠惠的。就算无法彻底根除芥蒂,那也不会给学长带来困扰......只是这样就够了。”
“惠惠......”
“这世上啊,唯有认真才是正确的道理。”
以此作为最后的结语,惠惠不轻不重地合击双掌。
“好了好了,该解释的、讨论的都已经结束了,学长,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哦?”
说完女孩重新切换成那副略带顽意的表情,兴冲冲地从背后推搡着任桓之。
“哎、哎......可是那个女生的事情。”
“嗨呀嗨呀,学长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蓉蓉学姐的事情明天再解决也不迟......倒不如讲,本身就是预定留在明日的重头戏。”
一边解释着,惠惠一边还推搡得更加用力了。
“学长劳累了一晚,先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吧,明天惠惠会安排好一切,和学长一起给这次事件划上真正的句号的。所以现在,请去休息吧!”
“唔......”
既然惠惠都如此强调了,任桓之也就只好作罢。
挠了挠头的同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原本就预定回去休息来着,结果中途和学妹一阵闲聊,又聊出了额外的一个插曲。
“那就这样吧,总之明天我会去了解下具体情况的。”
而且说回来,自己的确也有些困顿了。
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任桓之已经下意识地打起了哈欠。
“那么,我就直接回病房了......说起来惠惠妳呢?家里难道不担心吗?”
这时候任桓之也才意识到,一介高中女生深夜迟迟不归家,确定家长不会着急吗?
“啊,如果学长是指这个的话,惠惠已经提早和家里解释过今晚要住在同学家,并且串通好口风了呢,总之不用在意。”
“......原来如此。”
“但是今晚确实也回不去,所以只好找学长的床借住一晚咯。”
说完,惠惠还煞有其事的朝任桓之敬了个礼。
“————哈?”
当事人顿时一脸吃惊。
“或者说,只要借给惠惠一张毯子,就算睡地板也可以。”
“不不不,男女共住一室什么的......”
任桓之因为这个提议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动摇。
“嗯?有什么关系吗?学长现在不也和‘银狼’学姐住在一起吗?”
“不,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吧?”学妹摊了摊手,“反正今晚惠惠没地方可住,还煞费苦心为学长操劳了一晚,您就自个看着办呗~”
————那副故意作弄的表情,果然还是熟悉的那个惠惠。
“哎,算我败给妳了......”
无奈地耷拉下肩膀,任桓之感叹着惠惠在搞人心态上确实有一手。
“行吧,今晚我的床就让给妳睡了。”
“哎?不一起睡......那学长今晚睡哪里啊?”
任桓之白了惠惠一眼:“妳这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我可以搬张长椅过来,睡那上面,稍微再盖层垫子就行了。”
“呜呜呜,学长,你太让惠惠感动了。”
说着就要“张牙舞爪”挥舞着双臂抱向对方。
结果被任桓之一脸嫌弃且感到残念地一把推开。
“好了,别给我耍宝了,留着精力到时候给那个让人学姐土下座吧。”
“哎~学长好毒舌~”
无视了学妹的“表演”,任桓之率先扭头走出了几步。
“总而言之,我去找认识的护士要点毛毯来,妳可以先回病房。”
“Yes,sir!下级士官宁惠惠收到指令!”
任桓之最后翻了翻白眼,无视耍宝到底的学妹后,转身继续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而在此刻,仿佛人偶般在旁无言地杵立了许久的金发女仆,终于有所反应了。
微微抬起头的她,在稍事整理了一下衣着后,挺直了腰身,以双手叠放在小腹上的姿势,迈动脚步缓缓跟在任桓之的身后。
“学长一路走好~”
然后,在踱步慢行到惠惠身侧,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仆长那道潇洒的身影忽然停顿了片刻。紧接着,朱唇微启。
“......自称军师的lady。”
“哎、哎......漂亮的女仆姐姐是在叫惠惠吗?嘿嘿,lady什么的太客气......”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是我家 小 姐,让我传达给妳的话。”
霎时间,空气停止了流动。
惠惠原本嬉笑的表情在瞬间凝固,然后,渐渐地消退。
“小 姐 说,看在妳及时通报、多少算是间接救下了少主的份上,原谅妳这回随意利用少主、以及小姐本人的无礼举动,但是......绝对不能有下一回了,明白吗?”
如此诉说着的玛丽,眸子里完全没有半点的情感流动。
而闻言后,没花多少时间反应过来的惠惠,也跟着眯紧了眼睛。
“喔,不愧是学长的妹妹......果然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吗?”
金发女仆既没有将脸别向她,也没有正面回答惠惠的问题。
“小 姐会允许妳继续待在少主身边的原因,也只是看妳确实是真心在对待少主的,否则的话......我言尽于此,总之妳就好自为之吧。”
言毕,在稍许颔首致意后,女仆长潇洒地一甩金发,眼眸稍稍低垂,重新跟了上前。
而被留在原地的惠惠,感受着突然重新变得空寂、泛起冷意的过道,在一阵苦涩的沉默后,仰起了脑袋。
“什么呀,妳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担忧些什么呐......只有学长,只有他,是惠惠唯一不会出手伤害的。”
这饱含思绪的道白,是只说给现场唯一一个听众,也就是自己听的。
“因为啊,谁教惠惠只是一介寄生虫呢?无法依附在他人身上,便无法存活下去......就是这样本质卑劣的,寄生虫呢......”
惠惠苦笑着长叹出一口气。
“惠惠啊,只是学长身上的寄生虫呐......”
女孩的这声叹息,最终没有传达给任何人,便消散在了什么也没有的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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