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在隔天终于明白了一个崭新的道理。
————人生中往往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当晚蓉蓉拖着精神与肉体双重意义上的疲倦的身躯回到家,在被那个名为惠惠的面部可憎的女孩从头到尾狠狠地玩弄一遍后,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认识到了自身什么境况也没有改变。
正陷入无比苦闷的情绪中时,蓉蓉远远不会想到,就在隔天,将会有更大程度的绝望面朝自己袭来。而这一晚,险些也成为本人最后能够度过的一段安详时光。
由于结束医院的骚乱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因此当蓉蓉重新推开自家那扇被锈蚀得厉害的铁门时,摆在客厅内的破旧时辰的时针已然快指向“1”的位置。
手里拎着装有顺道买回来的某家点心店的蒸笼里最后两个半冷掉的馒头的塑料袋,蓉蓉缓步走到厨房间为自己倒了杯水。
将身子有气无力地靠在还有些湿漉漉、根本没擦拭干净的洗手池旁,就这样就着凉开水开始啃起了两个已经凉掉了的馒头......还是没有馅的那种。
对于经历了好几场高强度的战斗、消耗了不少体力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而言,这点程度的“晚餐”根本就连塞牙缝都做不到。
事实也正是如此,两个馒头下肚,蓉蓉本人就连半点饱腹感都没有。
后续尝试着搜刮了一下家里的冰箱......结果发现果然是件徒劳无用的举动。
仰起脑袋看着结上了一些蜘蛛网的天花板,赤发的少女苦涩的叹息声持续在响起着。
————真是惨呢,这种处境。
但是毕竟没有改变它的办法,蓉蓉最终只好以这种事情早该习惯了才对为由,不知第几次地强行说服自己。
同时精神上的疲惫再也难以遏制,就连沐浴的心情都没有,蓉蓉现在只想立即躺到床上去休息,去睡觉。
睡觉吧,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
然而在回房之前,蓉蓉照例瞥了眼位于隔间的父亲的房间。
房门意外地是稍微拉开了一条缝,抱着好奇的心态轻轻推开往屋内一瞥,发现并没有人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这样的疑惑从心底一闪而过。
或许是还在哪里打着夜工吧?蓉蓉自然而然地这么理解了。
因为此前经常就有这种类似的情况,再加上大脑昏沉得确实不允许本人保持清醒的神志来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于是也就迟迟未曾察觉到自家同平常相比,好像哪里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总之最后,蓉蓉也便没把它当回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就连脱去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赤发少女就这样随便拉过杯子盖在身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至第二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咚咚咚!”
原本还沉浸在睡梦中的蓉蓉,耳畔旁突然响起了一阵擂鼓般的声响。
力道很沉重,仿佛是敲打在什么铁板上似的,且如骤雨落下般急促。
这阵响动自然将原本还在安睡的蓉蓉吵醒了,后者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抬起头,拨开略显凌乱的刘海的同时,好是茫然的左右张望了一阵。
维持着这个动作约有五、六秒后,逐渐清醒过来的蓉蓉终于意识到,那是有人在敲门的响动。
“......嗯?”
敲门声?莫非是父亲回来时忘带家里的钥匙了?
蓉蓉下意识摸过手机察看时间————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午后两点半。
最初那会儿本人还误以为眼花了,揉了揉揉眼睛重新再看一遍,结果眼前显示依旧是14:34分的时间。
蓉蓉这下子直接有些傻眼了。
————想来是实在太过疲累,才会如此睡过头的吧?
第一时间还在想上课已经迟到、足足旷了一上午的课,但仔细想想自家欠债都还不起了,少去一天学校实在不算个事。
然后,就在这样短暂的分神间,屋外的敲门声变得愈发急促了。
这时候大脑正式清醒下来的蓉蓉终于意识到,那绝对不是父亲回家时忘记带钥匙了......某张戴着墨镜、一派斯文的瘦削面庞,不经意间从脑海浮现。
趴在床上吞咽了下唾沫,心跳稍许加快了些,蓉蓉隐约意识到好像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简蓉蓉小姐,请问妳在家的吧?”
这时候,一道略显低沉嘶哑的男声从门外响起。
“————!”
意识到来者果然是负责高利贷追债的墨镜男的瞬间,赤发少女的心跳几乎在瞬间骤停。
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过来————当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的同时,蓉蓉几乎从床上一跃而起。
“妳在的吧?妳绝对在家的吧?盯梢的通知我昨天深夜妳进屋后就没再出来过。”
屋外的敲门声逐渐变得暴戾起来。
厌恶地咋舌一声,生怕对方真的会把自家铁门踢坏的蓉蓉顾不得整理下仪容,忙趿着拖鞋便朝门口奔去。
由于心情上的焦急,导致对她又忽视了一个细节————以往都是叫唤自家父亲的追债人,为何今日会特意叫起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就是盯梢的人这种听起来犯罪感很浓厚的台词又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蓉蓉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小跑到门口,拔下了铁门的门栓。
推开房门的下一秒,映入视野中的身影果然是那个手拎公文包,维持着即将朝门上踹出一脚的姿势的西装墨镜男————人称贺老六的追债人。
以及照例跟班似的转悠在他身后的,小名为光头强的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
两者在见到房门终于被打开后,盯着小口喘气地蓉蓉呆滞了好几秒。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尝试着平复下呼吸的同时,蓉蓉快速在内心盘算是还债的时间。
没有问题,距离期限的月底大概还有好几天的样子,应该不是来催债的。
————那么又是为何找上门来的?
“咳、咳,原来妳在的啊。”
高个子男人最先回过神来,只见神情有些失态的他稍稍整顿了下领带,接着很直接地开门见山讲道:“......妳知道妳父亲去了哪里么?”
“......欸?”
握住门把手的蓉蓉闻言当场懵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问法?
“哈,老六啊,我早说了,这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墨镜男有所解释前,跟在他身后的刀疤脸光头男瞪起了那对铜铃般的眼睛,带着一副暴戾的神情发出了嗤笑。
“看在妳可怜的份上,就让小爷来告诉妳吧......”
“喂,熊大......”
名为贺老六的男子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者依旧不以为然。
“哈?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早晚要知道的事情......喂,红头发的小丫头,我来告诉妳,妳爹昨天已经跑路了,跑路了懂吗?”
光头男的这番令人震惊的事实,宛若一道惊雷在少女的脑内炸开。
就仿佛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下头部,导致后者的精神意识暂时涣散得集中不起来。
“欸......欸?”
无意识地从嘴角泄出滑稽的惊愕声,蓉蓉有些木然地愣在原地。
什么跑路了......刚刚这个男人,有说了些什么吗?
意识逐渐在分离,仿佛整个大脑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一样。
而看着面前瞬间失神的少女,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般反应,贺老六见怪不怪地从烟盒里叼出一根中华烟,用廉价打火机点燃后,顺手扔给了一旁的光头男。
“事实就是这样,你的父亲,简XX先生,似乎由于再也承受不了还债的负荷,昨天脑子一想不开选择了跑路。”
嘛,虽然这严格来说也算不得想不开......某处程度上来说反而是最正确的做法。
男人抽了一口烟,语气略带点嘲讽地讲道。
“因为觉得这件事妳有必要知道一下,所以今天特意过来通知了。”
说着,贺老六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低垂下脸的赤发少女身上。
“妳觉得......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同时还带着一脸玩味的表情,看起来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有趣的反应。
“......”
蓉蓉重新抬起了头。
然而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瞥,就令贺老六本能地停下了抽烟的动作,隐约察觉到这女生身上的气息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然后,蓉蓉开口回应道:
“......道理我都懂啊,意思就是我被父亲抛弃了,他丢下我逃走了。”
在最初一段时间的错愕过后,终于重新取回理智的她,从某种层面而言,或许会让对方感到失望了。
“你们的通知我已经接到了,难怪昨天深夜回来时,父亲居然还不在家中。”
“......”
这回轮到贺老六他们愣住了,这名墨镜男意味深长地瞥了蓉蓉一眼。
“......妳真的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是否理解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者说你在期待一个高中生面对天文数字的债务时能做些什么?在发生了那种事情的情况下,我能够做的不是只有表达惊讶吗?”
“......”贺老六下意识眯紧了眼。
“比起继续在这边磨蹭,倒是多花点时间与精力去把我那逃走的老爹追回来啊?只有他才有能力担起这个责任,老是找一个未成年人的麻烦有什么意义吗?”
蓉蓉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一口气讲完了这些话。
————在那眸子底下,有一抹异样的情感稍纵即逝。
然后,只有贺老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违和感。
“嘿嘿嘿,高中生能做些什么?我应该一开始也强调过了,区区未成年人,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呢?”
然而,贺老六的那名光头同伴,却一脸邪笑着将那句硕大的身躯逼近着压了下来,似乎想强行地拽过蓉蓉相较来说纤瘦得像根柳条的手腕。
“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在,我相信很多大人物们一定会愿意帮助妳代替逃走的父亲,还清大量的债务的。指不定,还能反过来养活自己。”
光头男言语间各种意有所指,图谋不轨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如此的态度,蓉蓉前面有几回也被这样对待过。
但相较前几次明显的反抗与挣扎,不知该说是否因为心如死灰,总之这一回蓉蓉毫无反应,似乎有任由对方粗暴抓过自己的迹象。
“————喂,给我停下。”
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朝一旁抛扔出去,贺老六及时地制止住了同伴的“作死”行为。
只见他突然出手握住了光头男大腿般粗的胳膊,强行将其别了回去。
“小姐还没正式下达对这女孩的判决,别给我闹事,一切按规矩来。”
说完,视线还若有若无地往沉默寡言的蓉蓉身上扫视了几下。
“喂,老六,你又在碍我好事......”
“叫你闭嘴就闭嘴,哪那么多话?”
墨镜男不耐烦地呵骂了光头男几句,后者顿时不再多嘴,但表情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成分。
“啧,行行行,你是小姐面前的红人,都听你的。”
重新退到一旁的光头男,根本不知道就在刚刚,贺老六及时救下了他的一条命。
而有些戒备地凝视了蓉蓉好几秒、确认对方情绪回归稳定后,贺老六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总之,我们今天只是来传话的。”
“那你们的话已经传达到,没有其他事情的哈,就请回吧。”
蓉蓉的这番态度又引起了光头男的一阵不满,但很快在墨镜男一记眼神威吓下,重
新缩了回去。
“......好的,我们这就走。”
紧了紧领带,贺老六于墨镜下面的眼眸微微眯紧。
“最后还想劳烦简蓉蓉小姐一下,倘若有妳父亲的消息,请在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我会的。”
最后神情复杂地盯着蓉蓉看了好几眼后,仿佛擅自得出了什么结论的贺老六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招呼同伴光头男准备离开。
下一秒,后方传来了铁门重新被关上的声音。
但贺老六没有回头,只见他伸手示意有些愤愤不平的光头男凑到耳边来,准备吩咐一些事情。
“回去后,你再叫几个兄弟过来,加大站岗监视的力度。”
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你这是担心那妞也和她爹一样跑路了?确实,按我来说,咋们刚才就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虽然也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但是真正的情况......不,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老六你又在琢磨些令人听不懂的话了。”
“总之先不管,先按我说得来办。”
“好嘞,兄弟我马上就去安排。”
和表情兴奋地拍着自己肩膀的光头男不同的是,贺老六总感觉到心头有股久久不能散去的忧虑。
他轻轻地甩了甩脑袋,或许只是错觉吧————最后这样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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